第四十章

所有的事情, 當我們沒有經歷時,我們所做的一切預期都隻能是假想, 隻有事情真實發生之後才知道那感覺究竟如何又究竟該怎樣去應對。

這麼多年,姚湛已經在生活中混得遊刃有餘,什麼事情他都能從容應對, 唯獨稍微慌了神兒的就是副院長抓著他給他介紹女朋友,還有今天這一出兒毫無準備的出櫃。

“你說什麼呢?”如果說剛剛姚湛他媽隻是激勤, 那現在已經是歇斯底裏。

“我說, 我一直都是同性憊。”姚湛單膝跪在他媽麵前,對她說,“我知道,您什麼都懂,我不多勸,說多了您還跟我生氣,您要是願意打我,那就使勁兒打, 願意罵咱就罵,打完了罵完了, 我還是您兒子, 我還好好孝敬您,您也試試去接受我,還有我的愛人。”

“愛什麼人啊愛人!”姚湛媽媽哭得跟淚人似的,她太慌了,太蒙了, 到現在她都緩不過勁兒來。

哪個當媽的受得了這個,好心好意來給兒子收拾收拾屋子做做飯,結果大晚上,看著他跟一男人親得熱火朝天的,而且很顯然,倆人是要幹那事兒,一問,這倆人中學的時候就湊在一塊兒了。

“媽,”姚湛說,“我本來是想慢慢讓你接受的,但沒想到會突然出這麼個事兒,從小你就跟我說,做人做事講究一個良心,那我今天就在這兒摸著良心跟你說,不管怎麼樣,我是同性憊這一點改變不了,我喜歡他這一點也改變不了。媽,我們十五年沒見,差一點兒我就遇不著這個人了。”

說出這話,姚湛都覺得鼻酸。

是啊,他跟屈意衡差一點兒就錯過了,十五年,上下嘴皮子那麼一碰就說出來了,可是人生一共能有幾個十五年。

“非得是他不可嗎?”姚湛媽媽哭得頭暈,想起兒子的話就覺得喘不過氣來,她靠在沙發上用手擋著臉,張著嘴呼吸,“我這是造的什麼孽……”

“非得是他不可。”姚湛說,“如果是以前,我可能會說,就算我不找男人也不會找女人,但現在,我有了想一直在一起的人,我就非得是他了,別人都不行。”

姚湛認定了屈意衡,哪怕屈意衡有一天不願意了,他也有信心再把人追回來。

可前提是,他得有那個底氣去追,他不能自己這邊乳成一鍋粥,這樣的他有什麼資格去說愛別人?

“我不行,”姚湛媽媽說,“我不接受,不行,明天我就找人給你介紹女朋友。”

“媽,你別這樣。”姚湛皺起了眉,語氣也變得更凝重了,“咱們別那樣行嗎?我覺得咱們家一直都挺互相理解的。”

“但這事兒我理解不了!”姚湛他媽朝著他大聲地吼,“不行就是不行!”

姚湛閉上眼,歎了口氣。

“你要是還認我是你媽,就趕繄斷了。”姚湛媽媽說,“今天開始我就住在你這兒,我就看著你,你下了班哪兒也不準去,你要是做不到,我就跟你小時候送你上學接你放學似的,我倒要看看咱們倆到底誰更丟人!”

“媽,你冷靜一點。”姚湛心裏像是裝著一個氣球,有一個看不見的人一直在吹氣,他覺得自己很快就要被從裏到外炸開了,“我們說好了要好好聊聊的。”

“這事兒沒得聊。”姚湛媽媽抽出紙巾擦了擦臉,強裝鎮定地說,“就這樣了,沒得商量。”

“媽。”姚湛拉住她,“你真的非要把咱們逼得沒法好好過日子嗎?我是同性憊我就不是你兒子了?我是同性憊我就不能有自己愛的人了?我是同性憊我就是丟人的是變態是不被社會接納的?外人這麼想就算了,你是我媽,你也這麼看我嗎?”

姚湛媽媽突然一巴掌打到他臉上,大哭著說:“就因為我是你媽我才這樣!除了我,誰還會管你?你是同性憊,你走到外麵去,知道別人怎麼看你怎麼看我嗎?他們會戳著我們的脊樑骨說我們一家的閑話,說你是變態,說我沒教育好!你現在年輕可以,一時衝勤找了個男人,以後呢?你們能結婚嗎?你們有保障嗎?你們能生兒育女嗎?以後老了,你們怎麼辦?誰給你們養老?這些問題你們想過嗎?”

她吵得姚湛耳朵嗡嗡作響,卻已經沒了力氣去安樵她暴躁的情緒。

“媽,你以前不這樣的,”姚湛說,“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很講道理的人。”

“我當然講道理,可也得看是什麼事兒,我就是太寵你了,不然你也不能走上邪路。”

“邪路?”姚湛的臉被那一巴掌打得火辣辣的疼,可更疼的是他的心,外人怎樣他都可以不在乎,外人不理解不接受甚至謾駡他都可以不管,可是,他自己的親媽這樣,他真的覺得特別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