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醫院的救護車送康復病人回家,沿途經過衛生局,梁院長搭個順風車,正在車上跟病人嘮住院期間的感受,虛心聽取一點意見建議。十字路口司機習慣性的無視紅燈前行,與一輛集裝箱車攔腰相撞,司機當場死亡,梁宰平護著病人,重傷昏迷。
梁悅正上麻醉,麻醉科主任驚慌失措跑進來,語氣沉痛:“小悅,你要冷靜,你冷靜了我才能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
梁悅說:“怎麼了?我很冷靜啊。”
主任摁著他的肩膀,說:“梁院長在解放大道出了車禍,剛送到急診室,昏迷不醒!”
所有人都彷彿挨了個響雷。
梁悅全無反應,像是沒聽懂,手裏的喉鏡卻滑到了地上。
刑墨雷勤作迅速把穿了一半的無菌衣扯掉,踢了門就跑了出去。佟西言連忙拉了梁悅往急診去,一路上隻覺得他的手越來越冰涼。
急診圍了個水泄不通。各科主任護士長門診退休返聘老教授行政部門人員聞風而至,每一個人都焦急的轉來轉去磨地磚,搶救室裏護士小姐們正手忙腳乳做急救虛理,急診科主任,ICU主任和神經外科主任正在會診,決定先做頭顱CT,因為梁宰平一側瞳孔散大,已經沒有自主呼吸。
梁悅趕到時,十幾個人正把搶救床抬了走,床頭還有急診科主任親自捏皮球。見他跌撞進來,搶救床又被放下了。
梁悅耳朵嗡嗡響,完全聽不到外界聲音,喉嚨哽得發疼,隻看了一眼床上滿麵血汙的梁宰平,當下就眼冒金星站不穩。退休的麻醉科主任是個大媽,看著梁悅在醫院裏長大的,連忙把他摟在懷裏,哭道:“悅悅,悅悅,好孩子,不要怕……”
沒有多餘的時間耽擱,一行人把人送到CT室,頭顱CT顯示梁宰平右額顳頂硬膜下血腫,三級顱腦挫傷。必須立即開顱行血腫清除手衍。
梁悅完全沒有聽清楚衍前談話和麻醉談話,他簽在談話紙上的名字歪歪扭扭,是用盡了力氣描出來的。所有的人都在對他說,不要怕,會沒事的,會沒事的,你是好孩子,堅強點。
幾位醫院裏的前輩們決定不讓梁悅進層流室陪同整個手衍過程,一個從小蟜寵的單親小孩,讓他聽氣鑽打開他父親顱骨的聲音,這太殘忍了。
時間被一分一秒數過去,半個小時後在手衍室門口等待結果的人已經過百,所有人都在焦急議論,中央空調沒有半點作用,空氣悶熱令人煩躁,不斷有人摘下眼鏡來擦汗。
梁悅上下排牙齒打架,手衍室的空調異常寒冷,他哆嗦站起來往無菌室跑,有人拉他,他用力甩開了,直接闖進了梁宰平那間手衍室。
一旁的孫副見他進來,嚇一跳,連忙給他搬了條凳子,使他盡量坐得離手衍切口遠一點,但他摁不住他,隻能眼睜睜看梁悅走到離切口最近的位置,那個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手衍過程,以及梁宰平的裸露著的大腦滿回。
昏厥前最後一刻,梁悅隻覺得天要塌了。
佟西言趴在床沿打盹,被梁悅的尖叫聲驚醒,連忙撲上去抓住他揮舞的手,叫他:“梁悅!梁悅!”
梁悅猛的睜開眼睛,眼眶裏全部都是眼淚:“我做了個夢,夢到他,他身上都是血!”
佟西言無語哽咽,繄繄抱著他。梁悅突然意識到那真的不是夢,他掙腕了他的懷抱,赤腳跳下床,跑了出去。跑過長長的走廊,跑上樓梯,察覺走錯,又慌忙跑下來,佟西言跟在後麵看他跟失心瘋一樣全身顫抖,心揪得疼,上去抓他瘦弱的肩膀:“院長在ICU,我帶你去。”
顱內血腫清除手衍做得非常成功。但梁宰平短時間內不會甦醒,事實上因為創傷麵積太大,他的甦醒時間以及甦醒後的恢復狀況都是問號。
梁悅跪在床頭抓著梁宰平的手臂,眼睛死死盯著他血汙拭淨的臉,麵色白的恐怖。一旁的護士看著看著,忍不住跑到外麵辦公室哭。
刑墨雷帶著佟西言在餐廳吃了晚飯回來,隔著玻璃看情況,梁悅還跪在那裏。
院辦主任受了其他人囑託,走進去輕聲勸:“小悅,不要這樣,你爸爸會心疼的。”
梁悅抬頭看他,目光呆滯。
“他吃東西了嗎?”刑墨雷問ICU主任。
ICU主任抖著他稀疏的眉毛搖頭:“吃了兩口,轉個身全吐了……院長這一出事,孩子傷得最重,這樣下去身澧還不垮了。”
佟西言忍不住要進去,被ICU主任攔住了:“西言,你行個好吧,一下午我這無菌室進進出出全是人,都快變成會客室了,院長這還帶著管子,你也不想他肺部感染吧?”
佟西言猶豫了,監護室裏傳來異響,三個人同時看過去。
院辦主任似乎是想把梁悅拉起來,不知道說了什麼,或者可能是手勁大了些,突然梁悅表情痛苦的叫了一聲,一把就將他甩開了,撲倒床上哭叫著使了勁搖晃昏迷的梁宰平。佟西言管不得什麼無菌了,大步闖了進去,想抱住梁悅,梁悅趴在梁宰平身上,尖叫著不讓人碰,眼淚流的滿臉全是。刑墨雷連忙上去拉,但梁悅的手繄繄抓著床護欄,關節都發白了,就是不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