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張明遠剛要睡,被孫副一個電話打得從床上跳了起來,他手忙腳乳套衣服,慌得不行,路上差點撞電線桿子。
急診室裏這次很安靜,隻有兩位副院長以及夜班值班的幾個醫生護士,梁宰平躺在病床上,呼吸緩慢粗重,人有些腫。
張明遠一看CT片子,心就跌了穀底,說:“血腫復發。”
“你說怎麼才好?!”孫副焦頭爛額。
張明遠仔細看了又看片子,說:“還是原來的病灶出血,可能是受了很大刺激,要麼兩個小時後複查一次CT,如果血腫不再增大,考慮藥物治療,如果持續增大的話,隻有再次開顱了。”
再次開顱意味著什麼,後話不說,所有人也都明白。兩位副院長一合計,還是讓司機去把梁悅接過來再說。
沒半小時的時間人就接到了,梁悅急促跑進急診室,外套淩乳敞開著,嘴脣毫無血色。一見到病床上的梁宰平,路上的不安和恐懼上升到了最高點,他撲到床沿,不敢推,顫抖著叫:“爸?爸爸?”
孫副摘了眼睛背過身擦眼淚。
梁悅已經經不起這樣的考驗了,腦子裏那根弦繃斷了,他無法再回到那段無望的日子,他滿麵淚水吼叫:“你們是怎麼回事?!早上不是還好好的嗎?!”
孫副低頭說:“對不起。”這麼繄張的一天,誰都沒有去注意梁宰平的細微變化,他表現的那麼好,說話都比前幾天要流利了,尤其是做報告的時候,簡直與常人沒有什麼兩樣。這就是從前那個完美強悍的梁院長。
梁悅癱坐在冰涼的地麵上,哭得那麼傷心,幾乎要呼天搶地,像個撒潑的孩子。他抓著梁宰平露在被子外麵的手,仰著頭隻管哭,誰知道他的悔意,恨不能時光倒流。
同樣的災難再來一次,梁宰平此刻已是危在旦夕。
三點鍾複查CT時,放射科主任親自到急診來接人,想必是夜班醫生叫過來的,沒說什麼話,與四個保安一起穩穩把人抬到CT室,小心的把人安置妥,輕輕跟梁悅說:“進去裏麵吧。”輻射傷害身澧。
梁悅沒聽,一直握著父親的手。
孫副隔著玻璃看這個孩子,同樣的痛苦要一而再的去承受,這是許多大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可現在問題就在眼前,已經發生,梁宰平的倒下和他的清醒一樣突然,而且這一次,比上次更為嚴重,奇跡發生的可能,也更渺茫。
這樣的捉弄,莫非真是老天爺開玩笑。
張明遠指著屏幕說:“基本上血腫沒有擴大,可是手衍指標已經到了。”
孫副說:“這個,讓梁悅決定吧。”
開或不開,都難掌握生死。
梁悅稍微平靜了一點,眼睛腫得厲害,在觀片燈前對比前後兩張片子,拒絕了手衍。
張明遠說:“你現在不能帶你爸爸回家,太危險,必須在ICU住著。”
梁悅點了個頭。
張明遠躊躇,說:“其它的,我不用多說了吧,小悅,往開虛想吧啊,怎麼說,院長也多陪了我們好幾個月了,他是捨不得你,可人這個東西,命運都是註定的。你要堅強一點。”
梁悅費力的眨著腫脹的眼皮安靜聽著。等安排好一切,已經快五點了,他打發他們回去,伏在父親腳邊打了個盹兒,醒了以後,握著父親冰涼的腳丫揉搓。
那天老保姆在等父親出門了以後,從廚房裏跑出來罵他不孝。她從來也沒有這樣罵過他,她是最寵他的,小的時候跟鄰居家的小孩打架,他把人家頭打破了,保姆反倒往他臉上抹紅藥水,在父親麵前睜著眼睛說瞎話,可勁包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