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好了牌,刑墨雷扔了一張白板,問:「樂什麼呢你?」
蔣良槓了,一邊補牌一邊說:「我在想啊,老話真是不假,兒子像娘,女兒像爹。」
三個人不明所以看他。
「喲,胡了。」蔣良把摸到的筒子嵌進去,兩手一頓推倒:「槓開門兒清一朵金花。」
佟西言說:「您真順。」
蔣良兩條前臂撐在麻將桌上,別有用意的看著三個人,說:「要不,咱們換個地方玩兒去?」
遊藝廳裏吵鬧聲轟鳴,佟早早坐在架子鼓前麵玩兒命敲,根本不管有沒有敲著點兒,一曲終了,回頭看梁悅,正在跳舞機上跟人對戰呢,外套腕了,羊毛背心也腕了,棉襯衫捲起了袖子,小腰身時隱時現的跳得那叫一個暢快。這就是恩慈的院長大人,天吶。她翻了個白眼。
旁邊一個小姐姐過來搭訕:「你跟他一塊兒來的?」
她趁早全說了:「別想了啊,他今年三十五,有家有口,兒子過兩年就上小學了。」
「別逗了,你男朋友啊?有二十五沒有?」小姐姐一副「我又不搶你男人」的欲蓋彌彰樣兒。
佟早早想你不信是吧,她把手攏成喇叭,衝著梁悅大喊:「梁院長!加油!」
梁悅聽見了,一想就這麼個都是小朋友的地方也不會有人認識他,於是一轉身,笑容大大的,合著節奏雙手對她比了個槍的形狀,開心著呢,管那麼多。
場子裏剛進來不多久的四個人也模糊聽見這一聲喊,首先皺眉的是佟西言,分辨了聲音來源,小跑幾步一拐彎兒,就看見女兒搖頭晃腦使勁敲鼓的背影,小辮兒解了,披頭散髮的樣子。
梁悅不像佟早早那麼坐著不回頭,跳起來要踩著幾個點,當然要左右旋轉,一扭頭看見那四個,驚得差點踩空了掉下來。
蔣良攤了攤手,眼神鼓勵他,不是來找你的你繼續吧。
梁悅順著老刑家三個大男人瞠目結舌的表情,俯視旁邊那位還在「哼哼哈兮快使用雙截棍」的搖頭太妹,心想完蛋了,這回他也愛莫能助了。
佟西言步步逼近,咬著牙叫:「早早!」
佟早早有一瞬間懷疑自己幻聽,可馬上就原地石化,僵硬著脖子扭頭看後麵。黑著臉的佟西言,手臂抱著胸前似笑非笑的刑墨雷,以及看不出情緒的刑少駒。
梁悅很快鎮定,跳了下來攔在他前麵說:「你別生氣,是我帶她來玩兒的。」
佟西言盯著他,好像想分辨真假。
梁悅擦了一下額頭的汗,護著小妹妹站著不肯讓開來。
刑墨雷上來搭著孩子他爸的肩膀,說:「明天是週六,孩子出來玩兒,就讓她玩兒唄。」
梁悅附和:「是啊,不就是打打遊戲機嘛。」
佟西言說:「你讓開。」
梁悅隻好讓開了。一會兒的工夫佟早早已經扣好了外套紮好了馬尾,站起來很平靜的叫:「爸爸。」
佟西言沒說話,抓著她的手腕就往外拖。
一直沒說話的刑少駒伸手攔住了:「佟叔,是我看不嚴,讓我來吧。」
佟西言抬起眼皮看他,冰冷吐出兩個字:「滾開。」
看著父女倆消失在拐彎虛,刑墨雷遞給兒子一根煙,自己先點上了,吐了一口煙灰。
蔣良遞外套給梁悅,被一把奪了過去:「有勁嗎?無期徒刑都還有個放風的時候呢!跟跟跟,有本事你撐住了跟我一起去背棺材板!」
吼完了,外套一罩,怒氣沖沖跑了。
佟西言帶著女兒繞環城線跑,車子沒油了,加了再繼續跑。一直跑到近零點才回了龍澤園,進門,刑家父子坐在沙發看電視,刑少駒站了起來。
佟西言低聲叫女兒上樓洗澡睡覺,然後坐了下來。
刑少駒利索倒了杯熱茶給他:「佟叔。」
「你也去睡吧,我跟你爸爸有事談。」佟西言打發他。
刑少駒站了一會兒,還是上樓去了。
「早早她班主任給我打過電話,她逃課的事情我知道一點,下個學期她們年級段跟新加坡有交換留學的項目,順利的話念到大學畢業,我想讓她去。」佟西言捧著茶杯說的很慢。
刑墨雷不贊同:「她還小呢。」
「正是因為她太小,才想讓她去。」佟西言頓了頓,說:「她跟我說,少駒招妓。」
「什麼?!」
「你小聲點兒。」佟西言低聲嗬斥,皺著眉頭說:「少駒也不是孩子了,他有這個自由。」
刑墨雷跟條火龍似的噴著煙。
「……老在一塊兒也不是個事兒,是太難為少駒了。分開一段時間,兩個人也好都想想清楚。都什麼年代了,還興娃娃親。」
刑墨雷靜靜抽煙,半天沒異議,算是同意了。
蔣良到家整整比梁悅晚了個把鍾頭。梁悅洗完澡出來,看見椅背搭著自己那件忘在遊藝廳裏的灰色羊毛背心,才知道他回來了。
下了樓,果然書房燈亮著,他在門口靜靜看他的背影好長時間,才走過去站在他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