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出那種抱怨的人,都是些隻能看家的愚犬。我認為,就像董先生所說,朝廷征匈奴,隻要處理得當,我們商賈也可以從中得到無數的財富啊。”卜式說道。
劉徹聽到這話,不禁對卜式這個人有了興趣。
“朝廷想必十分苦惱於我等商賈大量使用奴隸之事,這不僅與高帝、文帝等發布的釋奴令相衝突,也威脅到了我大漢的農業。”卜式說道,“而為了征匈奴之事,朝廷以太倉之陳粟畜養著幾十萬馬匹,但是經過這幾年的消耗,我想太倉之中應該沒有那麼多的粟可以用來畜養馬匹了吧?”
劉徹的臉色隨著卜式的分析而越發地嚴肅起來,陳嬌也曾稍稍接觸過朝中的馬政,知道卜式所說的都切到了要點。世人在描繪文景之治留給漢武帝的財富時,經常提到“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於外,腐敗不可食”這一句,來到了這個時代,陳嬌才知道,劉徹將這些人所不能食的陳粟都用作了馬匹的飼料,所以大漢才能擁有幾十萬匹馬,常備騎兵防範匈奴。
遊牧民族以擁有馬匹的多寡來計算財富,而在西漢,數量眾多的馬匹卻成為國家一個負擔,原因在於對於遊牧民族來說,其居住環境適合放牧,養馬不需要消耗大量的糧食,同時馬匹是重要的食物來源;而對於以農業為基礎的漢民族來說,馬匹的作用主要在於戰爭與交通,為了飼養馬匹要消耗掉大量糧食。李希曾經私下告訴過陳嬌,朝廷一整年七分之一的收入都要用於馬政,若不是有文景年間留下的大量陳粟,朝廷早已經不堪重負。
卜式繼續說道:“其實這兩者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匈奴自冒頓立國以來,已經繁榮了百多年,人口眾多。若朝廷肯將邊關將士擒獲的那些匈奴人賣於商賈,我想,以漢人為奴開礦、鑄幣的事情就會少很多。而且,那些匈奴人比我們漢人更善牧,若讓他們為我大漢牧馬,想必我們就能得到更多更好的馬。當然,這隻是其中一項,若朝廷能讓商賈參與這場戰爭……”
“卜兄,”說到這裏的時候,賈杜康開口阻斷了卜式的話,說道,“此事,不是我們這些人可以隨便議論的。我們還是喝酒吧。”說完,給卜式斟上滿滿一杯酒。
卜式仿佛也意識到了什麼,看了劉徹一眼,開始悶聲喝酒。劉徹也不說什麼,隻是笑了笑,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夫婦也該啟程了,就此別過吧。”
“劉公子慢走。”賈杜康四人拱手道。
看著劉徹等人的馬車漸漸遠去,賈杜康心中一片蕭然。他當然是立刻就認出了陳嬌,雖然他們的接觸僅有那麼幾次,但是他卻對這個女子印象深刻,隻是沒想到那人竟然和淮南王府有關係。
難道她就是淮南王府的那位劉陵翁主嗎?自己的一切幾乎都是她賜予的,而自己也曾經答應過無論她有什麼樣的命令,都願意去做。隻是,淮南王之事,事關生死,賈氏麾下還有那麼多人靠他吃飯……
“你不必胡思亂想。”郭嗣之的聲音在賈杜康耳畔響起,驚了他一驚。
賈杜康抬起頭,看到郭嗣之正站在自己身旁,遙望著遠去的那一行人,說道:“她們和淮南王府絕對沒有任何關係。”
……
“聶勝,你派人去查一查那個卜式。”離開了一段路之後,劉徹低聲對聶勝說道,“看此人的家世、品行、才能如何。”
“是!”聶勝點頭,走到一邊對一個侍衛低聲說了些什麼,就看到那侍衛飛馬離開。
“陛下看來十分欣賞這個卜式。”陳嬌開口問道。
劉徹也不掩飾,點頭道:“的確不錯。隻是,朕還要再看聶勝的回稟。”
陳嬌心中忽然想到一句話:是金子總是會發光。卜式雖然不再是輸財助邊的第一人了,但是卻依然引起了劉徹的注意。
“不提這個了。”劉徹摟住陳嬌的腰,說道,“接下來我們繞道三輔回雍吧。現在離祭祀之期還有十多日,足夠我們到那裏了。”
提到路線,陳嬌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為什麼要先到新豐,再繞這麼一大圈去雍地呢?”
劉徹對她這個問題,臉上現出疑雲,好一會兒才說道:“你回宮之後,已經好久沒出來過了。帶你和葭兒出去走走,不可以嗎?”
陳嬌聽到這個答案不禁愣住了,她想過很多答案,但就是沒想到會是這種理由。這……實在不像是劉徹做的事。頓時馬車內氣氛變得很是尷尬,兩人誰也不看誰,都故作無事地看著風景。
小劉葭立刻感受到這種尷尬,她的眼睛左瞄右瞄,最後爬到陳嬌身前說道:“娘,我們來玩。”
陳嬌正巴不得有人幫她解脫這種尷尬,立刻問道:“玩什麼?”
劉葭伸出兩隻小手在陳嬌眼前舞動,說道:“就是娘之前教我的啊。”
陳嬌苦笑了下,隻好也伸出手,陪女兒玩那個她小時玩的遊戲,和猜拳差不多。在來新豐的路上,她怕女兒覺得無聊才教給她,沒想到女兒居然真上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