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
邵明淵低著頭,好一會兒才抬起來,一張臉比冷玉還白:“喬家大火?”
“是,您出城那天傳出來的消息。嘉豐喬家因為一場大火沒了,皇上派了欽差前去調查究竟是天災還是*。”邵知回道。
“喬公子如今……是不是住在寇尚書府上?”
“將軍猜得不錯,喬公子與幼妹如今正住在寇尚書府上,隻是——”
“說!”邵明淵薄唇微啟。
“外麵都在傳言,喬公子為了救幼妹毀了容!”
毀了容,那不是相貌醜陋那麽簡單,而是失去了科舉的資格,這對讀書人來說是最殘酷的事,等於漫長的寒窗苦讀都化作虛無,再沒有魚躍龍門的機會。
“將軍,您……節哀……”邵知小心翼翼地勸。
他們比誰都清楚,將軍親手射殺了夫人,被心中愧疚折磨許久,如今再聽到這種噩耗,定然是極難受的。
邵知向邵良使了個眼色。
平日裏鬼機靈,這個時候怎麽成了鋸嘴葫蘆?
邵良強扯出一臉笑容:“將軍,要不要喝酒?屬下才去鼎鼎有名的春風樓買了兩壇——”
邵明淵擺擺手,露出清淺的笑:“我無事,你們下去吧。”
邵知與邵良對視一眼,隻得默默退下。
屋內空曠下來,燭火搖曳,燈罩漸漸暗了下去。
邵明淵坐在斷了扶手的椅子上良久,忽地伸出手遮住了臉。
他許久不曾動,直到室內徹底黑下來,才起身躺到床榻上。
京都的夜要比北地的夜熱鬧許多,此刻能隱約聽到低低的蟲鳴聲,像是纏綿低婉的小夜曲,催人入眠。
邵明淵翻了一個身,過了片刻又翻到另一個方向。
肋下的傷又開始隱隱作痛,
他伸手按了按不見效,便隨它去了。
曾有人問,上了戰場的人,是不是就習慣了殺戮?
他不知道別人如何,可他從不曾習慣過,隻是,不得不舉起刀劍。
就好似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就算舊傷好了添新傷,他依然會疼的。
沒有人會習慣痛苦,隻是……習慣了忍耐。
邵明淵想,明天他要去寇尚書府,見一見那位舅兄。
有了這個念頭,他慢慢睡著了。
喬昭是被黎光文催起來的。
天剛蒙蒙亮,喬昭睡眼惺忪,問等在外間精神抖擻的父親大人:“父親,這麽早有什麽事?”
黎光文一臉興奮:“昭昭,為父聽說你寫得一手好字,昨天得到了無梅師太的召見?”
都怪昨天下衙後跑去書齋翻看話本子入了迷,等回府後用過晚飯,無意間聽聞了女兒的驚人之舉已經太晚,不便過去,隻得捱到了今早。
“嗯。”總算達到了第一步目標,喬昭一下子鬆懈下來,就覺得睡不夠,直到此時依然有些迷糊。
“聽你祖母說,你的字和喬先生如出一轍?”
喬昭這才醒了神,淡淡道:“祖母謬讚了,女兒臨摹喬先生的字隻得其形,風骨還相差甚遠。”
黎光文搖搖頭:“昭昭不可過謙,你的字既然能入了無梅師太的眼,那定然是極好的。來來來,咱們移步書房,讓為父看一看。”
他說著,從衣袖裏掏出一個布包,獻寶道:“為父把借你的這方端硯都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