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下,一排弓弩閃著冷光,寒意逼人。
圍觀百姓麵色駭然,往後退了一步,再退一步,轉眼間呼啦啦散了。
“老夫人,請入內坐坐吧。”江遠朝依舊笑意淺淺,麵不改色。
鄧老夫人麵沉如水,深深看江遠朝一眼:“難怪大人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果然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不過大人應該聽說過,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吧?”
江遠朝微笑:“京城事多,這樣的熱鬧,百姓們轉過頭去就忘了。”
鄧老夫人冷笑:“是,事不關己確實轉頭就忘了。不過,一個人做過的事,是抹不去的。”
這樣的情形,她不是沒料到,把百姓們趕走了又如何?他們這些人與普通百姓是兩個圈子,百姓們轉頭便忘,可終究有些人是與江大姑娘一個圈子的。
她做不到以眼還眼讓江大姑娘也毀容,但至少能讓江大姑娘拿名聲來償。
見鄧老夫人如此強硬,江遠朝低歎一聲,吩咐道:“請老夫人與黎大人進去。”說罷,轉身就走。
這就是來硬的了。
“不許動我祖母和父親!”黎輝跳下馬車,飛奔而至。
他跑得太急,氣喘籲籲,雙頰潮紅,目光卻亮得驚人。
“輝兒,你怎麽這時候來了?”鄧老夫人嗔怪道,抬眼看向馬車。
江遠朝跟著看過去,那一瞬間,嘴角笑意一收。
少女低頭下車,而後抬頭,平靜看過來。
她的右臉頰已經消了腫,那傷痕反而更明顯了,讓人看著,心底發疼。
喬昭一步步走過去,隨著她走近,那些拿著明晃晃刀槍的錦鱗衛不由別過眼。
他們見慣了生離死別,甚至在緝拿犯人時,女眷一頭撞死在麵前的情形亦不罕見,可親眼瞧著一位貌美如花的少女臉被生生毀成這個樣子,就生出不忍直視的感覺。
這位姑娘還是被江大姑娘用箭射的,也難怪人家父兄長輩如此氣憤,定要討個公道了。
公道?這世上哪有什麽公道啊。
隨著少女走來,眾錦鱗衛無人出手阻攔。
“昭昭啊,你怎麽來了?”鄧老夫人一見喬昭也來了,麵色更加難看。
今天的情形,其實最好的效果就是孫女也出現,把她的臉展現在世人麵前。
可她不忍心,她的孫女已經這般淒慘,怎麽能夠再像個證物般由人品頭論足?
這對昭昭太殘忍了!
“何氏,我是怎麽交代你的!”
“昭昭要來——”何氏訕訕道。
喬昭伸手,握了握鄧老夫人的手,然後轉身,與江遠朝對視。
江遠朝心緒複雜。
他沒有想到,再見到這個小姑娘,是在如此劍拔弩張的情形下。
喬昭往前走了一步,江遠朝下意識往後退一步。
眾錦鱗衛麵麵相覷。
他們十三爺怎麽了?居然被一個小姑娘臉上傷勢嚇到了?這不符合常理啊!
喬昭站在江遠朝麵前,心中嗟歎:這就是錦鱗衛啊,永遠不可能成為朋友,因為你不知道什麽時候再見,對方就要翻臉無情了。
江遠朝忽然覺得麵前少女的目光有些刺眼,刺得他心驀地疼了一下,仿佛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失去了,他卻不得而知。
大概,是見到美好的東西被殘忍毀壞,心中生出的憐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