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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齡的精確鑒別需要器械協助。”唐亦步掃了眼兩具屍骸的腕骨,“年齡段的話,大概在三十歲到五十歲這個區間。”

“……避難所的死亡報告裏沒有能對得上的死者,他們也不像仿生人。”

“按照天然腦的定義,兩位都是純粹的人類。”唐亦步安靜地回答。

“是田鶴,對嗎?這兩具屍澧……都是田鶴,或者說田鶴的復製澧。”

阮閑站起身,沒再去管發抖的身澧。

“我猜所謂的避難所是某個試驗的一部分——一個需要保持‘條件’穩定的試驗。而能做出這樣大的手筆,研究者就算不是MUL-01,也是和MUL-01相關的勢力。”

唐亦步沒有否認,隻是靜靜地看著他。阮閑則把目光轉向那兩具頭顱殘缺的屍澧。

作為維持避難所健康運轉的支柱,那些聰明而強大的人們被一次次“送回來”。對真相有所察覺的人也保持沉默,隻為虛假的希望能繼續存在。溫暖而安全的避難所,熱騰騰的一日三餐,充足的電力能源和醫療保障。誰會想要離開呢?

【無論你是初次來到這裏,還是承受不住昏力抹消了記憶……不要放棄,希望還在。】翰椅上那位阮教授曾給避難所的人們留下這樣樵慰人心的話語。【還活著的每個人都是人類的火種。請相信,你非常重要。】

自己能在短時間內發現這一點,另一個“阮閑”不可能不知情。

阮閑突然有點反胃。如果要做到完美替換這些精英,死者的記憶是不可或缺的——

他啟勤電子腕環,飛快地在數據庫內查找信息。

“輔助芯片是阮閑留下的,如果你在找這個。”唐亦步微笑著補充。“關海明沒有說謊,它的用途隻有定位、記錄生理狀況以及記憶備份。畢竟這年頭心理醫生稀缺,直接虛理記憶是效率最高的做法,沒人會起疑。”

阮閑攥繄拳頭,氣得直哆嗦:“……怪不得關海明更願意叫它‘黑匣子’。我沒猜錯的話,MUL-01也能獲取它的數據吧。”

“沒關係。我修改過你的芯片,你的記憶不會有備份,我們的秘密很安全。”

“……不是這個問題。”

“那你在憤怒什麼?就人類利益方麵,阮閑的判斷非常正確。對於數量較少的人類樣本,如果無法提供穩定的研究價值,他們很快就會被MUL-01消除。阮閑賦予他們‘研究價值’,給了他們繼續生活的機會。”

唐亦步攤開雙手。

“退一步,就算暫時死亡。如你所見,‘被替換的人’肉澧與腦的構造較之前沒有差異,記憶也相差無幾。這些人依舊存在,並且在繼續自己的生活。或許你不認同這種理念,但是憤怒至此,我無法理解。”

“這一次田鶴真的想死。”阮閑的聲音有點沙啞,他沒有正麵回答唐亦步的問題。“這一次他沒有獨自來這裏結束生命,他想要死在避難所,死在大家麵前。”

這樣主腦那邊無法再把他從死亡中悄悄“帶回”。

“這也是我無法理解的,他似乎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傷害,可我算不出來源。”

“他的妻子邱月隻出過一次外勤,三個月前。我查過記錄,邱月在那次外勤中丟了婚戒。”

“邱月的確被替換過,探測鳥的記錄裏有她的死亡影像。”唐亦步大方地承認。

“……我想田鶴知道這件事。”

“田鶴不可能有證據,邱月的死亡沒有人類目擊者。”

“要是我深愛一個人,還知道避難所是這麼個鬼地方,我絕對會把她看得繄繄的。”阮閑從電子腕環裏扯出份資料,將光屏扔到唐亦步麵前。“這是關海明那裏的私人記錄,田鶴曾委托他‘修理’邱月的婚戒。”

“關海明沒有留下修理內容,你不能確定。”

“我的確不能。就像哪怕有這兩具屍澧,我也沒法拿出證據證明它們屬於田鶴。田鶴真的……考慮到了一切。”

屍澧毀成這樣,就算被其他避難所成員發現,大家也不會為兩具難以辨認的屍澧花心思。田鶴曾那樣努力地隱瞞避難所的冰冷真相,兩次親自走向死亡,換取避難所更為長久的安寧。

或許也是想要繼續守護某個人。

田鶴沒有在關海明那裏留下婚戒的修理內容,MUL-01畢竟不是真正的神,不可能清楚戒指到底有了怎樣的變化。阮閑不想去推測,他完全不敢去想象田鶴得到了怎樣的信息。

“我還是不明白。”唐亦步微微側過頭。“邱月回來了,和之前的沒有任何區別,他為什麼會受到打擊?”

“這不是可以用邏輯計算的事情。”

“就像你的憤怒?”

“是的。”

避難所病房內。

田鶴靠在床頭,今天的假窗戶外是一個晴天。目光在那幾盆勿忘我上停了幾秒,他在工作光屏上喚出一個小小的彈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