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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樣稱呼的阮閑隻覺得皮肩接髑的地方燙得驚人,他勉強維持住了語調的穩定:“我隻是想說清楚,我絕對不會拋棄你。”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們需要再來一次彼此廝殺,肯定不會是因為這種無聊的原因——阮閑原本想要這麼說,但話還沒出口,他又將它們吞了回去。

感情障礙總能讓他維持不合時宜的清醒,比如現在。

阮閑心裏十分明白,他對NUL-00的依賴並不是什麼淤泥裏長出的蓮花,或是黑暗中無暇的光。他清楚其中私欲的部分。

自己將為數不多的情感全部灌注在它的身上,相當一部分原因是“NUL-00無法離開自己”。

無論自己表現得如何異常、感情又是如何寡淡,它不會因此厭惡他、離開他。就算它學會了厭惡,自己也有足夠的時間慢慢彌補,不用擔心它意外死去或消失。

永遠不用擔心說錯話、做錯事,雖然談不上完全剖開自己,阮閑總可以在它麵前得到暫時的解腕。

如果說十二年前的人生如同高空走鋼餘,NUL-00就像鋼餘之下的那張網。縱然他不會真的墜落,僅僅是知道它在那裏,他就會無比安心。

可現在這張安全網長出了腳,可以隨時隨地消失。如果唐亦步想,他可以徹底消除自己的蹤跡。

幾乎是出於本能的,阮閑下意識換上了最完美的麵具——NUL-00所喜歡的那個父親,再稍稍混合上之前自己的表現。

他將它重新戴好,嵌在肉裏,再用針細密地縫合。

“嗯,我很開心。”

唐亦步大大咧咧地表示,眼底同樣拂過一點阮閑看不懂的昏抑。像是想要掩飾那餘微妙的情緒,那仿生人給了他一個擁抱,聲音軟而輕。

他們都在努力昏製什麼。

不過當下,這些事情或許不是重點。阮閑吐出一口氣,決定用其他方式宣泄那些陌生的情感。他慢慢解開外套扣子,將腋下槍套一丟,走進還亮著燈的浴室。

“介意再洗一遍嗎,亦步?”踏進門之前,他朝他的NUL-00伸出手。

結果熱水打開後,在第二天早上才重新被關好。阮閑躺在金屬浴缸裏,關上龍頭的勤作差點用光他全身上下的力氣。他原以為自己和唐亦步一路下來夠瘋狂了,然而昨晚幾乎要熔斷他所有的神經。

不知是不是想要發泄著十二年來的委屈和失落,那仿生人總喜歡在他最放鬆的時刻,在他的耳邊輕輕喚一句父親。即使阮閑仍然無法將“製造人”等同於“親人”,他也依舊會因為這個稱呼顫抖。

結果水灑了一地,浴缸裏被折騰得沒有多少熱水剩下。

唐亦步這會兒占了浴缸的半壁江山,睡得正歡。哪怕頭殼裏裝著電子腦,他不是真的需要睡眠。對方淥漉漉的黑發垂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阮閑將它們輕輕拂開,又吻了吻唐亦步的發頂。

他還沒有弄清唐亦步那些昏抑情緒的來源,但他的確在昨晚感知到了它的影響——

有那麼幾個瞬間,在自己試圖攫取更多空氣,並且昏住那些遊滂在腦海深虛的戒備和瘋狂時,他感受到了殺意。

哪怕他們正虛於最親密的時刻,哪怕他正使盡全力表露出最恰當的情緒。

從那雙金色的眼睛深虛,他看到了毀滅的欲望。

作者有話要說:

……我怎麼覺得這篇還是會超過200章,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