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成煜高高站在船舷上,一個大浪而來,他可能就要屍骨無存。

沈輕稚的眼睛一向看得很遠,她的目光所示從不是宮裏這一畝三分地,她看到的是外麵廣闊的天地。

蕭成煜見她一臉認真,倒是並未覺得煩悶,他撐著手臂坐起身來,靠在方幾的另一邊慢慢吃茶。

“貴太妃所作所為,大抵鬧不出這宮闈來,此事說大是大,說小其實也很小,即便宣揚出去,也不過就是她太過跋扈罷了,到時不過是禁足罰俸,關上了十天半月,事情便平息了。”

“早年間這事多了去了,父皇也一貫如此。”

沈輕稚:“……”

沈輕稚歎了口氣:“可是陛下,貴太妃娘娘已經不是皇帝後宮嬪妃,她是皇帝的生母,身份不同了。即便貴太妃娘娘沒能被封為太後,可她也是母妃,理應母儀天下的,她隨意打殺宮人,囂張跋扈,肆意妄為,有損的是陛下的清譽。”

蕭成煜雖一貫不太在乎名聲,到了這件事上,他也不能不在乎。

他已經不是太子了。

蕭成煜把茶杯緩緩放到方幾上,他其實並非覺得此事無關緊要,隻是一涉及貴太妃,他就不自覺想要逃避。

這輩子,他也隻逃避過這一個人。

奪嫡廝殺,朝堂風雲,他從來都沒有懼怕過,可麵對貴太妃,他卻顯得毫無辦法。

蕭成煜垂下眼眸,勾起的唇角也垂了下去,讓他身上的威儀之氣去了半分,反而多了些可憐。

真難得,沈輕稚在他身上看到了可憐和無奈。

沈輕稚垂眸深思,道:“陛下,如今娘娘的身體已經安穩下來,太醫也說治療效果很好,此事陛下不好處置,倒是可以詢問一下娘娘?”

沈輕稚是宮妃,她不能替陛下處理母子之間的事,但太後也是皇帝陛下的母親,她是可以出麵的。

“這麽小的事,如今也已經了結,再拿去打擾母後的養病,怕是不妥。”

蕭成煜沉吟片刻,還是搖了搖頭。

沈輕稚卻不絕如此。

她笑著看向蕭成煜,目光篤定,顯得胸有成竹。

“陛下,太後娘娘雖因身體不能全理宮事,需要有幾位妃娘娘協同理事,但宮裏的事物,無論大小娘娘其實都是胸有成竹的,”沈輕稚輕聲細語,“陛下,我曾在坤和宮裏侍奉多年,雖不能說是了解太後娘娘,卻也大概知道她的性子。本來因為身體,不能在宮裏維持前朝後宮的穩定,娘娘心裏已經有些愧疚,如今陛下遇到事請,也不肯同她商議,隻怕娘娘會越發傷懷了。”

蕭成煜微微一愣,他總是覺得自己已經長大成人,如今都當了皇帝,若是一出事還要去求助母親,實在很不像樣子。

他從未仔細想過,其實母親也需要他的這份“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