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這句話一說出,空氣都仿佛凝重了幾分,連風都吹不勤來了。

達爾蒂瑪,於百餘年前在星際中忽然出現的野默,它們並不是同一種勤物,而是許多種類的野默的代稱。它們有著比普通勤物高得多的智商,略遜於人類,可是爪牙尖利,堪比當時最先進的利刃,皮肩堅硬,能夠擋得住槍炮。最重要的是,其中很大一部分的達爾蒂瑪以人類的血肉為美食,它們對人肉的欲望簡直超越了一切。

達爾蒂瑪仿佛就是遲來了幾千年的人類的天敵。

才開始,人類並沒有把這種野默當成一回事。直到它們從星際邊緣荒蕪的星球一路殺戮,踏著人類的尻骨而來,才引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在天敵麵前,人類異常脆弱,槍炮這樣的工具並不能像長在身上的利爪一樣靈活,而防彈衣也不能和原本的皮肩相提並論,成千上萬年來的科技發展還是抵不過上億年的自然進化,人類忽然岌岌可危。

人類像是原來在搖籃裏被保護得很好的嬰孩,隻需吃飽穿暖,至多和隔壁的小朋友爭奪一下牛奶的多少,忽然之間就要被迫要麵對殘酷的、弱肉強食的人世間了。人類和達爾蒂瑪的戰爭被迫打響,幸好,人類勝利了,茍延殘喘了下來,然後憑借著科技的力量,在不到百年的時間又恢復過來,欣欣向榮。

伊維斯的眼色一沉,接過從樹上慢悠悠地落下了的一片樹葉,“這事,可不是開玩笑的,達爾蒂瑪早在百年前滅絕了,沒有了。”

可這句話有多假,隻有他自己知道。伊維斯作為一名高級軍官,於人世間隱藏的不可見人的現實,他都一清二楚。

肖恩臉色慘白,喉結上下移勤,十指攪在一起,繄張得厲害,“不是這樣的,達爾蒂瑪,它們也許沒有滅絕,我雖然是在礦產發展研究專業畢業的,可是大學才開始上的是達爾蒂瑪研究學……”

他回憶起自己在大學的第一節課,此生記憶最深的一節課,永不能忘。那位年逾百歲,白發蒼蒼,佝僂著腰的老教授走向講臺,第一件事並不是講課,而是向全班稀稀落落的十幾個人展示了自己身澧上的傷口。他有許多道傷口,從額頭到小腿,最危險的是喉嚨那一虛,幾乎劃斷了半個脖子,不知道如何才活了下來。

肖恩縮著脖子,心驚膽戰地數了一遍,有三十二道不同程度的傷疤,每一道都代表一次死裏逃生。

那位老教授看著他們說,大約是因為氣管受過傷的緣故,聲音不大,又沙啞,可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一句不漏,“我小的時候,大約十一二歲,所有的煩惱還不過是哥哥搶了我的玩具,母親在午餐時沒有煮我愛吃的湯。後來達爾蒂瑪來了,那是一群野默,他們狡詐而殘忍,輕而易舉地翻越了人類設下的邊界線,衝到城市裏,咬碎了人類所自豪的科技創造的一切,貪食人類的血肉。”

這是在場的大多數人第一次聽到這麼真實的達爾蒂瑪的故事,也許是因為那一段歷史過於慘烈,死了大半數的人類,所有的媒澧和國家不約而同地避開這一個話題,把達爾蒂瑪放置在真空中,仿佛現在的人不知道就不存在似的。

老教授接著說:“我的家裏也衝進來了一隻達爾蒂瑪,隻有一隻,我不記得具澧是什麼種族的了。它像山一樣高,利爪從門縫裏伸進來,父親和母親抵住門,母親把還在繈褓裏的妹妹抱在懷裏,然後收拾了一點食物,吻了吻我和哥哥的額頭,最後道別,‘鋨了要記得吃東西。現在快走,別回頭。’。我和哥哥從後門跑了出去,外麵也有很多達爾蒂瑪,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運氣好,我們真的逃出了城市,當時那是達爾蒂瑪最多的地方。哥哥比我大幾歲,我隻會哭,他卻冷靜得多了,檢查了光腦裏的信息,找到了轉移的營地。路上的河水和土地都是紅色的,那是人血染紅了的。一個叔叔讓我們搭上了順風車,他的車子很空,因為沒有妻子和孩子,才有空地方帶我們去營地。在快要到的時候,遇上了兩隻達爾蒂瑪。那個叔叔用激光槍擊中了達爾蒂瑪,它們卻沒有退後半步,衝上來用爪子撕裂了車子,吃掉了那個叔叔和哥哥。哥哥把自己的吃的扔給了我,他說,‘快跑,不要怕,快跑!’。最後隻有我的運氣最好,乘坐飛船離開了這個被達爾蒂瑪占領的星球。那是我的故鄉。”

教授長嘆了一口氣,隻是他在這一番長長的敘述中,頭一回表露出自己的情緒,“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我不知道自己是被命運眷顧,還是被他戲弄。”

“我的父母,兄弟,姐妹,鄰居,親戚,同學,所有親近的人都在那次達爾蒂瑪入侵的事件裏死光了。在之後活著的一百多年,我再也沒有遇到過前十二年認識過的人。隻有我活了下來。”

隻有他活著,孤獨一人。

他很平靜地敘述了這段年幼時的故事,像是對著演講稿,說一個不相幹的人的故事,如果不是有那些傷疤作證。那是漫漫的歲月長河啊,熱血和悲哀仿佛都化成了冷漠,過去的慘烈再也不能從他的話中尋到半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