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在來訪人員登記表上填上他的名字,輕描淡寫地回復阿姨,「他是我叔叔。」

……

然後,本來滿麵春風的唐叔叔,一整天的臉就再也沒有白起來過。

唐叔叔辛辛苦苦幫她搬了一天家,連半句怨言也不敢有,末了,還不敢提出和她一起吃晚飯、準備灰溜溜地回隔壁自己家。

最後倒還是她提出的讓他一起去小區附近的川菜館裏隨意吃一些,他才強忍著開心的表情,跟著她一起下樓。

之後的每一天,他就會早中午準點來給她請安,她高興了,就搭理他一下和他去吃個飯,心情不佳的時候,就把他晾在門口不搭理他,活生生把一個為了她將總公司「孟母三遷」、天天不務正業當保鏢的企業總裁,折騰得幾乎死去。

傅璿一直觀察著他,心裏暗覺好笑,可是表麵上,卻還是對他的十句話答覆一句,堅決採取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的原則。

看起來,她這一回算是占足了上風,他就像個做一千件事隻等她臨幸一眼的小跟班。

可實際上,她也不是沒有動搖的。

有時候,她晚上上完課回來,就會看到他因為等她等得太久了,又沒有她家的鑰匙,隻能縮著身體在零下的溫度裏蹲在她家門口,他個子高,這麼蜷縮著,肯定特別難受,但看到她回來,就會毫無怨言地把熱乎乎的點心塞到她手裏,然後再回自己家。

有時候,她在家裏,他會來敲門,她開了門,他又什麼都不敢說,隻能把剛做好的菜端給她,然後再回自己家裏。

還有時候,她從陽臺的窗戶外朝旁邊望過去,就會看見他坐在書桌附近,一邊靜靜看電腦,一邊看鍾,計算什麼時候來找她、能和她說上兩句話。

他在離她這麼近的地方,卻被她如此殘忍地拒之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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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學期開學之後,有一天晚上,她因為要幫忙室友做一些學生會的事情,一直忙到十一點多才回來,等走到小區對麵的路口時,她就看見他正一個人站在小區的門口,來來回回地走著、張望著,看上去非常焦急。

傅璿站在路口,一動不動地看了一會,然後慢慢地過馬路朝他走過去。

快要走到他麵前的時候,他好像認錯人了,扣住了一個路過的女孩子以為是她,劈頭蓋臉地就問那個女孩子,「你怎麼那麼晚才回家?!你去哪了?!」

那個女孩子一開始被嚇了一跳,看清他認錯人後,想要罵他,可看他長得實在好看,又硬生生吞了嘴邊的怒意,隻能抽出自己的手臂,跟他說他認錯人了。

傅璿站在他們旁邊,看著這一出鬧劇,想笑,可剛剛裂開嘴,眼角就有眼淚慢慢滑落下來。

那個女孩子走後,唐祁灰心喪氣地轉過身,想要繼續等,可一抬頭,就看見自己想要找的人,就真實地站在自己的麵前。

「……璿璿。」他連忙上前一步,高興得不得了,想要伸手抱住她,可又不敢這麼做,隻能像個純情的大男孩一樣抬手抓抓自己的頭髮,「你終於回來了。」

「我很擔心你,但是又不敢給你打電話,怕你看到了也不接,所以我就打給你爸媽了,他們說他們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去哪了,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你再不回來,我就打算去你學校找你了。」

「是不是在忙學習的事?飯吃了嗎?餓不餓?我煮了點粥,餓了就可以拿給你喝。」

「……總之,你回來了就好,平安回來就好。」

這些話聽上去意思都是差不多的,他就這麼語無倫次地說著,卻發現她臉上的眼淚越來越多。

傅璿在路燈下注視著他,注視著他淩亂的胡茬,和略顯得憔悴的臉龐,終於發現,歲月也在他的臉上,留下了痕跡。

曾經她剛愛上他的時候,他還那麼年輕。

「璿璿,你不要哭啊。」

他終於還是忍不住,抬起手觸碰了她臉上的眼淚,溫柔又焦急地說,「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學校裏有人欺負你了?我今天因為要開一個電視會議,就沒有去你學校盯梢,你告訴我,是……」

他還沒有說完,她就已經猛地抬起手,緊緊抱住了他的脖頸。

唐祁愣住了。

來北京之後,他被冷落了那麼久,又想起她曾說過的再也不想看見他,掙紮了好一會,才敢試探性地將手放在她的背脊上。

傅璿感覺到他手掌的溫度,沉默了幾秒,哭得更厲害了,幾乎是嚎啕大哭。

夜深人靜,她就這麼在馬路上,放肆地抱著他,將積累了一整年的所有情緒都發洩了出來,哭得泣不成聲。

她還是這麼這麼地愛他,這份愛,即使被時間如此地消磨,也根本沒有減弱過一分。

這輩子,隻要他活著在世一天,她就再也不可能愛上任何一個人了。

「……傅璿,」

唐祁抱著她,半晌,眼角也慢慢變得濕潤,嗓音沙啞地開口,「無論你相不相信,我從來沒有一刻停止過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