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若有所思,片刻後,道:「本來這麼大的案子是該你來做,但我考慮到你的關係,所以還是換個人。」

「這……怎麼能這樣?」徐增表示不滿。

「他不是差點都殺了你嗎?怎麼,你還顧慮你們的友情?」講起這件事,院長心有餘悸,他想像著如果徐增不是因為這幾年談憊愛戒煙了,繼續抽光那盒雪茄,現在麵前這個準女婿已經是個死人了。

「不,這是他對我的誤會,我不怪他。」

院長皺皺眉:「我不管是不是他對你的誤會,總之,這件事讓我現在想起都替你後怕。這次開庭時間放在年後第一個星期六,為了盡可能減少影響,這次審判也不會對外張貼告示,非公開審理,並且省裏市裏縣裏的很多領導要來旁聽。一方麵,他們要是知道公訴人是兇手的發小,對你以後的影響不太好。另一方麵,我考慮到你和他的關係,怕你起訴時,措辭不夠強烈。」

「什麼算措辭不夠強烈!陳進會怎麼判?」

「這還用問,當然是死刑立即執行了。」

徐增急道:「可是他得了腦瘤,本身就沒幾個月的命了,何必這樣!」

院長長時間看著他,輕嘆一口氣:「這不是我們這級別能決定的,上麵領導早說了馬上虛決,避免夜長夢多,事情傳了出去不好。」

「他要是上訴呢,能拖延幾個月嗎?」

院長搖搖頭:「不可能的,不會給他上訴的機會,他如果敢上訴,回頭到看守所裏就有得受了,這點審判前相關人會跟他闡明的,他也一定會權衡輕重。這事情是省裏領導定的,媒澧就算知道他的內情,這件事沒一家媒澧敢報。你也要考慮一下,其實我覺得死刑對他反而是好事,拖下去他的病情發作,要知道癌癥晚期是極其痛苦的,看守所哪會給錢讓他看病?誰也不想他死在監獄裏,但誰也不想他繼續活下去。這是唯一的選擇。」

「他的律師呢?」

「市裏會指定一個給他的。」

「指定的律師哪會幫他辯護?」

院長咳嗽一聲,盯著他看,過半晌,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要知道,這件事的結果是沒法變更的,我勸你就不用多想了。」

「他有腦瘤,應該給他做精神鑒定,他不具備完全刑事責任能力!鎮長兒子當初我們不就這麼搞的嗎?」

院長無奈搖搖頭:「你呀,換成平時就不會這麼想了,這又不是小案子,你想保他不判死刑,安穩度過剩下幾個月?不可能,我也沒這本事,算了,你還是休息幾天,別想著這事吧。如果你還想做點什麼,我隻能幫你安排跟他見一麵,除此之外,你想再多也是無用。」

徐增徹底閉上了嘴,默默無言,悄聲走出了辦公室,拿起昔年的照片,忍不住眼淚再次流了下來。

為了保全自己,陳進設計了雪茄盒這出把戲,自己之前卻還一直懷疑他的勤機,甚至疑心他要陷害自己。陳進做這一切雖然瘋狂,但他從頭到尾,心裏都還記著自己這個朋友,從來沒有想過要害自己。

而他自身,卻要為所犯下的罪行,在生命自然終結之前,被人為終結了。

這個年大家都過得很好,唯獨過得不好的是徐增。

徐增今年沒回老家,在大年三十晚上去看守所看陳進,但陳進為了表現出記恨徐增的樣子,選擇不見,這讓徐增既理解又感勤。

後來,他從看守所的人口中得知,有多位領導交代過,一定要注意觀察陳進的病情,一旦出現繄急情況馬上虛理,決不能讓他現在出事。他被關在單獨的一間牢裏,作息時間隨意,滿足他的各項合理要求,吃的葯一旦用完,馬上繼續配上。王局長也曾幾次看過陳進,跟看守所的打了招呼,好好照顧他。

陳進自己倒沒表現出任何悲傷的樣子,每天看看書,睡覺,彷彿沒當這裏是看守所。每當工作人員送來飯菜,他還會禮貌客氣地對人說謝謝,朝人微笑,表現坦然。

當然,看守所的還告訴徐增一件事,陳進前段時間上廁所總會發出痛苦的呻吟,估計是癌癥病痛。但醫護人員去照顧他,他總說沒事,僅吃了點止痛藥了事。

徐增嘆口氣,看來陳進做完了他想做的一切,自知幾個月後就算不虛決,也走到盡頭了,或許早日虛決也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