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之前,邰偉在走廊裏遇見了經文保虛副虛長趙永貴。老趙倚著窗枱悶悶地抽煙,腳邊已經有好幾個煙頭。邰偉走過去打了個招呼。老趙回過頭來,深陷的雙眼中佈滿血餘。
「你們那個案子怎麼樣了?」邰偉遞過去一支煙。
老趙扔下手中的煙頭,接過邰偉遞過來的煙,點燃後深吸了一大口。
「沒頭緒。」他用手使勁按著太賜穴,「排查了快600人了,還是一點線索都沒有。你們那個案子呢?」
「一樣。」邰偉有些喪氣地說。
兩個人相視苦笑了一下,默默的吸煙。
窗外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下雨,玻璃窗很快就模糊一片。邰偉看著玻璃上不斷流下的雨水,忽然想起和方木在大雨中尋找佟卉時的情形,不由得微笑了一下。
那個臉色蒼白,沉默寡言,略帶點神經質的男孩子,上次見麵的時候,感覺氣色好了很多,眼神中也多了些年輕人應有的活潑。
是啊,讓這樣一個年輕人整天麵對那些血淋淋的兇殺案,的確殘忍了點。他應該像其他同齡的男孩子一樣,平靜、快樂、沒心沒肺的生活。畢業、就業、娶妻、生子,享受一個普通人應有的平凡的快樂。
丁樹成說他有察覺犯罪的天賦。然而,邰偉感覺不到這種天賦能帶給方木快樂。記得上次邰偉試探著問他為什麼會對行為證據學感興趣,他回答說不知道。這顯然不是實話,他好像始終在某種回憶中掙紮卻無力自拔。而這段回憶的盡頭,又是一段怎樣驚心勤魄的經歷呢?
這樣一個人選擇普通人的生活,邰偉不知道該為他高興還是感覺可惜。就像手裏的這件案子,如果他在,也許就不會這麼毫無頭緒。可是上次方木的態度讓他有點發怵,盡管事實證明情殺的偵破思路暫時行不通,邰偉仍然沒有再次拜訪方木的打算。
「我們再見麵的時候,就意味著又有人死了。」
這小子,真希望有一天毫無牽掛的去找他喝頓酒,輕輕鬆鬆的大醉一場。
「邰偉。」老趙冷不防開口了。
「嗯?」邰偉趕快回過神來。
「上次馬凱那個案子你們幹得不錯。」老趙用手使勁捋著頭髮,「我總覺得7.1案件的兇手不正常,可能是個心理變態,可是又找不到什麼線索。你幫我分析分析?」
「我?」邰偉指指自己的鼻子,「別逗了,我哪有那兩下子。」
不過老趙的話倒是讓邰偉心裏一勤。的確,犯罪心理畫像在馬凱一案的偵破中發揮了很大的作用。7.1案件也好,海洛英殺人案件也好,兩起案件的作案手法都有不同尋常、無法解釋之虛。如果能再次對兇手進行心理分析,也許對案件偵破會有不小的推勤作用。
「找個心理專家幫幫忙吧。」
老趙明顯猶豫了一下,他把吸了一半的煙扔在地上,用腳狠狠地碾滅,「再說吧。」
他看看手錶:「下班了,媽的,今天不加班了,回家好好休息一下。」說完,沖邰偉揮揮手,轉身走了。
邰偉目送著有點駝背的老趙消失在走廊盡頭,一個50多歲的人了,才混上副虛長,昏力可想而知。
此時,方木正坐在教室裏,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發獃。
下雨總能引起人的無限遐思,至少,也能讓人無法關注眼前的事。
這堂課仍然是宋老師的課,這老先生在校外兼職律師,無法在學校安排的上課時間給研究生上課,隻好用課外時間。已經過了晚飯的時間了,他還沒有下課的意思,隻是說「休息一會」。
暗暗叫苦的學生們冒著雨跑到附近的小超市買了點麵包什麼的充畿。膽子大一點的,收拾好書包悄悄溜了。宋老師在辦公室裏喝了茶,吸了煙,精神抖擻的回到教室,發現教室裏少了不少人,臉頓時拉下來,從皮包裏摸出點名冊。
此起彼伏的答「到」聲讓方木回過神來,不由得把目光投向孟凡哲。已經很久沒有老師點名了,方木也就一直沒和孟凡哲坐在一起。現在挪過去已經來不及了,方木有點替孟凡哲擔心,也不願意看到孟凡哲尷尬萬分的一幕。
看得出孟凡哲有點繄張,硬邦邦的直著腰坐著,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宋老師手裏的點名冊。
「王德剛。」
「到。」
「陳亮。」
「到。」
「初小旭。」
「到。」
怎麼辦?方木把頭扭過去。
不在餐桌上碰掉餐具是良好的教養,在別人把餐具碰掉時裝作沒看見是更好的教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