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宜同紅了臉,小聲道:“我對不住六伯母,有一家古董鋪願意接手,可他家掌櫃……最多隻肯出到六百八十兩銀子,就不肯再往上提了。這離我先前說的價錢……還差得遠呢!”
文怡聽得一愣,馬上反應了過來,笑道:“侄女兒還當是什麼事呢,原來如此,這價錢卻也不低了,比侄女兒原本預想的還要多些。”本來所有東西加起來,才估價六七百兩,但她隻讓顧宜同搬走了一箱,能賣上四五百就不錯了,能賣到六百八十兩,算得上是意外之喜。她看了看祖母,隻見對方臉上也有些意外之色,隻是不算明顯。
顧宜同的臉更紅了,不敢直視盧老夫人:“六伯母先前說那些東西至少能值上六七百兩呢,侄兒也覺得那樣的好物件,賣上百也是尋常事,請朋友估價時,也說能值千多兩銀子,沒成想一說要賣,那朋友無論如何都不肯鬆口。侄兒前些天說了大話,如今實在沒臉見六伯母。”
盧老夫人淡淡笑道:“這不怪你,若是從店裏買,自然能上千兩高價,但如今咱們是要賣出去,你朋友日後轉手,總得有利可圖纔好。這跟我原先估算的價格差不離兒,就這麼定了吧。”孫女兒出人意料地隻給了侄兒一半東西,能上這個價錢,已經不容易了。看來這個族侄還是能用的,剩下那些古董暫時收著,等將來需要用錢時,再叫他來料理吧。
她正要開口答應了這個價錢,顧宜同卻吱吱唔唔地,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不僅如此……昨日侄兒跟朋友說好了價錢,預定今日在六伯母這裏問準了信,便要送東西過去的,沒想到昨兒夜裏九哥忽然召了侄兒去,問起這樁買賣……直說六伯母和侄兒不厚道,明明是一族的,有好東西出手,不先繄著自家人,卻將便宜送給外人去佔……”他爲難地看了盧老夫人一眼,“侄兒跟九哥說,六伯母本是要請九嫂幫忙的,九嫂一直不應,六伯母以爲他家沒興趣,才讓侄兒找了外頭的店。九哥便說先前是誤會了,如今知道了實情,還當光顧自家人的鋪子纔是。侄兒……聽了九哥的出價,覺得略低了些,隻是他到底是長兄,又佔了大義名頭,侄兒委實不知該如何應對,還請六伯母示下,是……託給九哥呢,還是……照樣賣給侄兒的朋友?”
文怡抿了抿嘴,淡淡笑道:“原來九嬸是誤會了,纔不肯來的?這卻不好辦了,若是早兩天倒也罷了,如今十五叔都跟人家說好價錢了,隻差祖母點頭,就能拉東西,可九叔這裏……連價錢還沒談呢,怎麼好應他?所謂人無信不立,若是把東西賣給他,豈不是有違先前跟人立下的約?”
顧宜同忙道:“可不是麼?我心裏正爲難呢,偏你九叔不肯讓步,還說我不該爲了自己的信用,就不顧六伯母和九侄女的利益。東西賣給自家人,至少不會受騙,外人就難說了,萬一那家店得了東西卻不付錢,豈不是害了六伯母和九侄女?”咬咬牙,降低了聲量,“我那朋友是我舊日同窗,從前上書塾時就認識了,他家裏開的古董鋪子,也是二十多年的老字號了,我是知道他家店鋪的行事,才放心將東西賣給他們的,沒想到九哥橫插一腳……”
盧老夫人聽得分明,冷冷一笑,問:“他出的價是多少?”
“五……五百兩……”
盧老夫人挑挑眉:“那也不算低了。”
文怡心中暗歎,跟前世那六十兩比起來,真真算是高價!
顧宜同卻聽得心灰,訕訕地道:“若六伯母覺得……九哥更可靠些,那侄兒就去跟朋友打招呼……”
盧老夫人微笑道:“自家人本來就更可靠些,隻是我們已經跟店家說好了價錢,無端變卦,卻不大好,老九既有意,怎麼不早說?!這樣吧,你去跟他說,一百多兩銀子不算什麼,但信義無價,咱們家祖上有嚴訓,是要後世子孫做守信之人的,哪怕是跟商家打交道,也不能忘了老祖宗的教導,若他真有心接手,好歹要給人一個合適的理由。本來人家開了六百八十兩的價錢,我們是嫌低的,還要再議一議,如今隻要他出的價比這個數高一兩銀子,我就把東西都賣給他,給他佔個大便宜!另外,我們家還有些破爛碗碟,不值什麼價錢,也照這個低價給他,別說我老婆子有了好虛總是便宜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