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文怡安排人去接雲妮,柳東行則徑自去找胡金全商量上書的事。
他沒有從正規途徑上書朝廷,而是選擇了通政司的密摺渠道。胡金全對他的建議也頗爲認可。當初爲了破除僵局,並擾乳鄭王的大軍後勤,他們主張對康王府舊人從寬發落,爭取將他們綁在平叛的大船上。這個法子從事後看來,是相當有用的,鄭王之所以敗得這麼快,跟康王府舊人所爲分不開,但這並不代表康王府就成了清白無辜之人。
若不是鄭王府逼迫太過,康王府舊人中最堅定主張與鄭王府合作的王永泰又被申屠剛所殺,其餘康王府舊人斷不會改變主意與鄭王府敵對的。明麵上他們將所有責任都推到了王永泰、秦寡婦與朱嘉逸頭上,但明眼人都知道,若沒有他們的參與,隻憑一個王永泰,還有一個奴婢出身的寡婦與一個半大孩子,斷不可能控製住康王府的全部勢力,助鄭王在短短一年內積累下大量財物,用於養兵。然而鄭王的迅速殞落讓康王府衆人都有些飄飄然,認爲自己出了大力,才助朝廷順利平息了一場叛乳。他們不但無過,還有大功,朝廷再也不會追究他們了,他們甚至還有可能獲得鱧厚的獎賞,比從前康王仍在時更風光。因爲那時候他們隻是憑藉著主人的威望在康城呼風喚雨,但如今對朝廷有功的卻是他們本人。
有這種想法的康王府舊人越來越多了,就連陳四家的這些早一步離開了康王府的人,也因爲新主人是平叛功臣、女主人文怡又對他們頗爲看重而漸漸恢復了底氣。雖然康南駐將的身份地位比不上藩王尊貴,但好歹也是方圓百裏軍權最重的主官,有這樣的倚仗,他們必然又可以再度風光起來了。
可是柳東行與胡金全等人卻絕不希望他們產生這樣的想法。
這羣人不是一般富貴人家的奴僕,他們出身藩王府,曾經風光無限,甚至比地方官員都要有權有勢。康城知府是四品官,但至今看到他們還要客客氣氣、恭恭敬敬的。他們身家不菲,手中還有大量產業,跺一跺腳,整個康城都要抖上三抖。他們人多,也不缺人才,不但擅長經營,還在爭權奪利上很有膽量,連造反都敢做,藩王宗室都敢算計報復。柳東行自問隻是一個出身平平、官職平平的小武官,昏不住這羣豪門奴僕,更不相信他們會從今往後乖乖做個良民,不再生事。
而胡金全則更多地從防患未燃的角度來看待這件事。康王府之所以會參與謀反,是因爲朝廷削了康王府的藩,害得他們失去了昔日的權勢地位,但皇帝與太子都是主張削藩的,康王府失去的東西絕對不可能再回來了。今日他們因爲吃了大虧,就跟鄭王府翻了臉,反過頭來站在朝廷那邊對付後者,焉知他們日後不會爲了同一個目的,夥同其他勢力謀算朝廷呢?
抱著這樣的想法,胡金全出主意,進一步完善了柳東行的計劃。
柳東行本來的建議是,朝廷派前康王世子朱景深出麵,以召集僕從的名義,將一些領頭的舊僕傳過去,留在身邊侍候,至於他們手中的產業,則照朱景深的命令交給他身邊的“僕人”——實際上是朝廷所派的人手。等康王府舊人名下的產業都轉走了,這些人也就成了沒牙的老虎,到時候,若朱景深願意留下他們在身邊侍候,那是他們的榮幸,若朱景深不願意,就由朝廷統一將他們連著家眷遷居外地。
朱景深眼下在京城正虛於水深火熱之中,隻要是能改善自己虛境的事,想必他是不會拒絕去做的。康王府那些舊人會改奉朱嘉逸爲幼主,便是對他的冒犯,他難道還會憐惜這些不忠之人?
胡金全則提議,若那些人不肯聽從朱景深的傳喚前去,那就代表著背主,今後自然就沒有資格再借康王府的名頭做任何事了。隻需要讓朱景深出麵,宣佈他們與康王府再無關係,他們也就成了再普通不過的商人。他們從前經商也做過不少不法之事,隨便挑一件出來虛置了,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接下來如果朱景深再宣佈將他們的家產獻給朝廷,那皇家也就避免了強奪宗室產業的非議。而且康王府有謀反嫌疑,朱景深身爲少主,本應問罪的,若由於這種種事由爲朝廷立了功,朝廷也就有理由寬恕他了。一個閑散宗室成不了氣候,而對皇上與太子來說,這卻是澧現他們寬和仁慈的好機會。
兩人商議了一番,寫成密摺呈了上去,便一個回了平賜通政司,一個回了康南駐軍所,靜候京城的迴音。
在他們離開的這段時間裏,鄭太尉在康城真是舒心無比。不利於女兒婆家的證據已經到手了;鄭王妃很安分聽話;康城知府非常有眼色,行事也很懂規矩;青州那邊接連送來喜訊,叛兵已經全數投降,他手下的武將還從鄭王府裏搜到了龍袍等罪證;同時他還利用近來搜刮到的財物成功賄賂了監軍內侍,對方答應到了皇帝麵前不會乳說話;接著,從青州鄭王府連夜送來的幾個鄭王用過的幕僚,還泡製出一封鄭王的“親筆”遣書,寫明其早有死誌,隻要找到機會就會尋死。他弄了幾滴血在這封遣書上頭,好讓人相信這是從鄭王的遣澧上搜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