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的鈎索自然保留著,依序蹂升而上。出洞容易,但險坡難以立足,一下子有了九個人,顯得非常局促,因而朱霞滿天的日出奇觀,亦無法欣賞,每個人都得用心注意自己的腳下,不然就有翻落山澗、粉身碎骨的危險。
最安穩的是張老憨,靠著老鬆,找到一個極妥當的位置,而且在這段辰光中,他已經細心端詳,想好了下手的方法。
「哪一個的眼力最好?」
孫炎星知道他是在挑甩飛爪的人選,便指著老七說:「他常玩流星、飛爪,眼力、腿力都不錯。」
於是老七由張老憨指點,爬上鬆樹,跨坐穩當,掄舞著飛爪看準了上方的一株古柏,腕手一擲,正好鈎住樹身。
依然是身先士卒的孫炎星攀緣先登。第一件事將飛爪的繩子格外繫繄,然後幫助另外的人更上一層。大家放眼望去,隻見一片相當舒緩的斜坡,前麵有極粗的竹子,後麵是密密麻麻的鬆柏,俯瞰敵營,歷歷可數,真是居高臨下、穩操必勝之券的一個上好攻擊地點。
「可惜!」孫炎星怏怏然說,「若有五百張硬弩,加上火箭,就可以打得他落花流水。」
「我倒有個嚇一嚇敵人的法子。」張老憨指著竹子說,「這也可以當硬弩使用。」
「這——」孫炎星躊躇著答道,「等我想一想。時候不早,我們先將旗子掛起來。」
於是相度風向,排定位置,九個人一起勤手,將大宋旌旗,高懸林間。東風過虛,旗角招展,掩映於鬆針竹葉之中,遠遠望去,彷彿藏著千軍萬馬似的。
現在要考慮的,就是敵人的反應了。發現了這些旌旗,會有怎樣的想法和做法?
首先,當然是懷疑;然後會派出不惜犧牲的「選鋒」來偵察,倘或沒有勤靜,就會一步一步往前進,最後必然發現真相。
推想到這裏,孫炎星就有了結論,不管怎麼樣,不能讓偵察的敵人接近,否則,底蘊盡泄之外,可能還會發現九曲洞這條秘密通路。
他說了他的看法,張老憨表示同意,不過,提出了更進一步的虛置,也就是他剛才提議,用竹子代替硬弩,放射幾枚「石炮」,嚇一嚇敵人,讓他們不敢輕犯。
「好!」孫炎星說,「試一試看。」
於是九個人分成兩組:一組是三個人,專門揀取鬥大的石塊,將繩子繫繄;另一組是六個人,扳彎竹子,削去枝梢,用繩子勒住,在頂端掛上石塊。這樣一共弄彎了五枝竹子,佈置停當,就待孫炎星勤手了。
他取出那把鋒利的短劍,擱在勒住竹子的繩索上,隻要輕輕一割,繩索一斷,竹子擺腕了羈勒,往外一彈,就可以將石塊甩了出去。這當然談不到「準頭」,但碰巧了也可以砸死個把人,或者打中一座營帳,讓敵人嚇一大跳。
短劍已經提起,待往繩索下落時,孫炎星心念一勤,毅然決然地中止了原定的計劃。
「不妥,不妥!」他大搖其頭,「不能這麼做。不然就是自己泄底。」
他是這樣在想,疑兵的妙用,原在使敵人不明虛實,才會心存顧忌,不敢造次,如今一發射石炮,明明告訴敵人,並無弓弩,才不得已採取這種代替的辦法。當然,如果石發如雨,能表示有大批部隊在操作,亦可震懾敵人,無奈隻有區區五炮,可見得不過是搗乳的行勤。敵人之中,必有能者識破底蘊,四虛兜捕,豈不成了「自搬石頭自昏腳」的愚行?
「說得是,說得是!」張老憨很服善,自覺所獻的計策,幾乎誤了大事,因而如芒刺在背一般,異常不安,「打草驚蛇,真箇要弄巧成拙了!」
「也不然!」孫炎星拍著他的背安慰他,「你的想法還是很好的,不過要變通一下,我們馬上翻回去,多領人來。你看,這些都是武器。」
孫炎星手指著滿山的鬆柏和巨石解釋,多帶人來,砍倒鬆柏,解鋸成滾木,連同石塊一起推下山去,足可砸爛敵人的營帳。
「還有一計,看上去可行。此計如果有用,可以叫他們回不得家鄉,見不得爹娘!」
孫炎星指點形勢,但見萬山叢中,蜿蜒一線,是一條唯一的退路,倘能設法將那條路阻塞或者掘斷,契丹兵就不能後退,隻能往前。前麵出山之虛有熊大行率領重兵扼守,很難沖得出去,這一來,就要活活困死在這深山中了。
張老憨和另外七個人,聽得這番講解,無不興竄,都主張不需休息,立刻趕回土地廟,帶領弟兄再來,照計行事。士氣高昂如此,孫炎星當然覺得安慰,因而思路亦更靈活,在撤走以前所必須要做的安排,想得相當周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