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明觀內一片嘈雜的人聲,提著「濮賜正堂」大紅燈籠的衙役竄來竄去。狄公走到大鍾殿前,窺見洪參軍和喬泰正在殿內指使眾衙役將那大銅鍾懸空吊起。洪參軍精神矍鑠,狄公甚是放心。
洪參軍,喬泰見狄公突然出現在大銅鍾前十分驚異,忙問端底。狄公於是將自己與馬榮如何拿獲林藩,又如何勘破那鐵門的秘密,一五一十與他倆細說了。末了,他命喬泰道:「此刻你帶幾名番役迅速趕去林藩的田莊,將在那裏的莊客全數緝拿,不要逃漏一個。」
喬泰興竄地答應,點了十幾名麻利快手,告辭狄公、洪亮便匆匆向北門而去。
大銅鍾已經懸空掛起,狄公低頭見銅鍾下那具尻骨斷裂散乳,狼藉不堪。——他們在銅鍾下拚命掙紮時竟忘卻顧及那具尻骨了。狄公吩咐衙沒頭目:「你們將那堆尻骨妥善收拾了,並將地上的塵土細細篩過一遍。即便是一件小小的東西也要拿來衙裏與我過目。完了此事,留下四人在此監守,其餘都去那邊搜查林藩宅邸。」」
狄公、洪參軍離開聖明觀,打轎先回去州衙。沒過一個時辰,天便亮了。
狄公匆匆盥洗了,沏了一盅香茗正啜飲著,喬泰、馬榮進到內衙書齋稟報。
馬榮道他已將林藩、總管、管家及一名家奴押下了州衙大牢。
喬泰道,他將林藩田莊上的人都扣押下了,暫交當地裏甲監管,隻將田莊外一條船上的船主押下了大牢。他說他見田莊裏都是些粗頭夯腦的莊稼人,隻是那船主轉起舵妄圖駕船逃跑。
過了片刻,衙役頭目又進書齋稟報道,梁珂發的尻骨已用木盒收藏了,銅鍾底下的塵土仔細篩了一遍,什麼東西都沒發現。之後,他們又裏裏外外將林宅搜索了,並仔細看了那條用來走私的地下水道。
狄公點了點頭,說道:「此刻你去半月街將梁夫人請來衙門。」
衙役頭目應諾退下。狄公又傳命老書吏將林藩的案卷檔存及一應經紀簿冊送來書齋。
半晌,老書吏將林藩案卷及在林宅搜來的所有地契、字據、票簽、賬冊都搬進了書齋。稟道,他已查閱了林藩兩年前從一個姓馬的經紀人手裏買下那宅子時的憑據和宅圖。當時那宅子和聖明觀隻有一牆之隔,並無地道可通,也沒那扇大鐵門。不久聖明觀被官府馮老爺查封,林藩暗裏勤工挖通了地道,建裝了那扇大鐵門,以為他狡兔之窟。隻不知這水道為何兩年之內竟可挖出。
狄公道:「這不僅是狡兔之窟,躲閃梁夫人耳目,而且又便利他在濮賜的私鹽販賣。地下水道的鹽船可以直出水北門,與他田莊外的走私船相銜接。」
老書吏告退而下,陶甘陪同都尉李虎頭差遣來的先行官進了內衙。那先行官遞上一封書劄與狄公,狄公拆開一看,知道臨濮的山賊已被剿滅,李虎頭正班師回濮賜軍鎮。狄公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他告先行官道:「你先回軍鎮去,李都尉回到濮賜我便親自來轅門犒酬三軍。」
先行官告辭退下。狄公與陶甘沒說上幾句話,當值文書來報:梁夫人已到衙門,此刻正在外廳等候。
狄公吩咐立即傳梁夫人進書齋。
梁夫人穿扮得十分齊整,神情不安地走進了書齋。見了狄公,恭敬道了萬福,又向左右親隨—一施禮。
狄公讓過坐,吩咐上茶。一麵開口道:「梁夫人,林藩殺人的證據找到了!這是他在濮賜犯下的罪行,本堂不得不問。」
梁夫人大驚:「發現了梁珂發的尻身?」
狄公道:「尻身是不是梁珂發,無法辯認。我們搜到的隻是一副尻骨。」
梁夫人忙道:「尻骨左肩下可有折斷後接合的痕跡?」
狄公暗驚:「果然有折斷再接合的痕跡,但接合得很糟,幾乎偏了半寸。」
梁夫人頓時淚如泉湧,搥胸悲泣道:「苦命的孩兒啊!果然遭了那賊子的暗算!林藩獲悉我們到了濮賜,便勤了這個歹念。」
洪參軍忙遞過一盅熱茶,梁夫人接過啜吸了一口,乃慢慢恢復了過來,斂衽坐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