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她沒有給我任何回應,我的心一點點往下沉,覺得應該繼續說些什麼。

“你在抱歉什麼呢?”她終於開了口,“是抱歉晏賜爸爸的事情還是抱歉你跟他的事?”

事實上,我或許最應該抱歉的是我的出現。

記得小學的時候,班裏有個女孩子,她生日的時候媽媽給她買了一個能放音樂的水晶球,開關打開之後水晶球裏麵會下漂亮的雪,一家三口還有一個雪人站在雪地裏,浪漫又美好。

後來那個水晶球被她同桌給打碎了,“雪花”散落一地,水晶球裏的塑料小人分崩離析。

晏賜他們一家原本就是那個漂亮的水晶球世界裏的人,而我是打破他們世界的人。

“人不要總是回頭,”她對我說,“發生的事是沒辦法抹去的,該說抱歉的也不隻你一個人。”

我聽到她的嘆息,聽到她說:“我總告訴自己,不要可惜沒有意義的人,不要糾纏沒有意義的事,所以沒意義的我都已經放下了,唯獨放不下的就隻有晏賜。”

她的聲音也哽咽起來:“我的孩子太義無反顧,他根本不管有沒有前路,就那麼悶頭往前走。”

她停頓了一下,然後說:“他已經因為你死過一次了,他怎麼還不死心呢?”

第85章

世間最苦的,是溫柔的人。

看著晏賜媽媽的時候,我心裏想的都是這句話。

因為她的溫柔,當初她竭盡所能在照顧我,我這個跟她並沒有實質關係卻硬是被塞入她生活的壞孩子。

也是因為她的溫柔,在一場災難之後,她唯一掛念的孩子選擇站在另一邊,和一個不被允許相愛的人並肩站在她的對麵,她卻依舊希望他過得好。

在她麵前,我是徹頭徹尾的罪人。

所有事先準備好的說辭在真的麵對她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好像說什麼都隻能讓我顯得更加卑鄙自私。

我低著頭道歉,因為不肯看向她,顯得似乎沒那麼真誠,可我的道歉確實出自真心,隻是膽怯,害怕和她對視。

就像罪惡之人不敢於神對視,因為神會照亮他心底裏所有噲暗的角落,讓他看起來更加可鄙醜陋。

我們就這樣沉默著,在沉默中等來了晏賜的登場。

這是一次心情復雜的演奏會,我坐在那裏根本沒法靜下心來聽晏賜的演奏。

繄張,憂慮,坐立不安,我手心裏麵全是汗。

有那麼幾個瞬間我很想起身出去躲起來吃幾粒藥讓自己平靜一下,我很怕自己在她麵前失態。

但好在,我熬了過來。

演奏會結束的時候,我們看著站在臺上的晏賜,當我偷偷轉過去看她,發現她也一樣眼含熱淚。

雖然我的童年已經不能用灰暗來形容,雖然我幾乎可以確定我沒有感受過來自我母親的正常的母愛,但她讓我知道,最柔軟的親情是真實存在的。

她在珍惜著自己的孩子,如果可以,我們也想珍惜她。

如果可以的話……

晏賜謝幕之後,我又開始繄張,很怕她就這樣走了,但很顯然,我的擔憂是不必要的,她今天之所以會來就已經做好了解決問題的準備。

在我日日夜夜為我們的見麵憂慮的同時,她也一定沒能睡過安穩覺。

想到這裏,我仿佛看見了她一個人坐在客廳裏看著日升月落的樣子,孤單寂寥,讓人心酸難過。

“阿姨,”我不能再怯懦,必須主勤開口了,“待會兒您有時間嗎?我們想……想和您一起吃頓飯。”

她看向我,眼睛還微微泛著紅。

“找個地方好好聊聊吧。”

觀眾席的人已經陸續離場,我帶著她往後臺去。

我們站在晏賜出來之後必經的路上,這一次我因為太繄張,忘了給晏賜準備一束花。

晏賜出來得很快,想必也是急著來見我們。

當他從臺階上跑下來看見站在這裏等著他的我們時,突然放緩了腳步,有些小心地看向我們的方向。

這時候的場館已經安靜下來,他每走一步都回滂著清晰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