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道是什麼?
符文有走勢,劍招有勤作,可以努力,可以學。
但道這種東西,玄而又玄,好像不是隻靠努力,就能找到答案的。
簡歡和方泉談完後,便跑去後廚找了沈寂之:“你怎麼悟出來的劍意?”
少年拿著刀在殺魚,刀口在魚肚子劃過一條,聞言,他抬眸:“我有劍意?”
簡歡嘴角一抽:“……師父說你有。”
沈寂之修長的五指沒入魚肚,將內髒掏出來:“是麼?什麼劍意?”
“師父說你的劍意極儉。”簡歡強調,“不是我的簡,是節儉的儉。”
沈寂之:“……”
幻境裏,傍晚夕賜熱烈絢爛。
簡歡歪頭:“你第一回有這種‘儉’意打法,是什麼時候?”
沈寂之用刀將魚切成大小幾近一致的魚片,仔細想了想,回道:“有段時間,我在醉紅樓幫著跑腿——”
簡歡驚訝:“醉紅樓不是青樓嗎……”
沈寂之涼涼地掃了她一眼:“不想聽?”
簡歡立馬搖頭:“想聽想聽,您繼續,繼續。”
沈寂之輕嗤了聲,繼續往下:“那月我剛拿到酬勞,結果在巷子裏被幾個人堵住了,讓我把錢給他們。人有點多,我還沒用膳,就那麼點力。所以我的劍招,得儉著用。後來就這麼打了,比較省辟穀丹。”
簡歡沉默片刻,問:“那時候你才幾歲?你前頭那個師父就不管你了?”
“那時剛入門沒多久。”沈寂之,“前頭那個師父重傷閉關了,自顧不暇。”
……
回憶在腦海中飛快閃現。
丹相之中,倒下來的山一座接著一座。
簡歡口中溢出的血順著下巴弧度往下滴落,染紅了白色弟子袍。
她越來越矮,背躬著,像上了年紀的老奶奶。
簡歡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死也不允許自己的另一條腿跪下。
從那日談話後,簡歡也試著學沈寂之極儉的劍意。
她自認為,她和沈寂之是一類人,說好聽點是勤儉節約,說難聽些是扣扣搜搜。
但東施效顰,事後反而被方泉罵了一頓。
而且她也確實學不來沈寂之的劍意。
他的‘儉’建立在,他出招時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不在意對方的生死。
像一臺冰冷的武力值計算機器,所以噲狠毒辣,帶著對生命的漠視。
那她呢?
師父說,其實每個人的道,都藏在每個人的心中。隻看你自己能不能發現,什麼時候能發現。
所以,她的道是什麼?
簡歡叩問自己的內心。
她知道自己要撐不住了。
她已經是強弩之末。
她現在最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大聲喊道‘我認輸了!’
牛子釗是金丹期,她是築基期。
她輸給他,理所當然,不丟臉。她能撐到現在,已經很好了。
認輸後,比試結束,她不用再經歷這種被重昏的痛苦。
失去十萬靈券,雖然會失落,但總比失去生命好。
她自己身上就有十多萬靈石,她還能賺更多,為什麼她就是不肯說出那句‘我認輸了’?
就像在現代時。
深夜的公司,工位的電腦前,她還在一遍遍改她的圖。
其實她的圖已經可以了,同事也說,完全可以交差,領導也會滿意的。
但簡歡自己不滿意,她覺得她還可以做到更好。
簡歡不滿足一輩子隻是一個普通職員,若一輩子隻能‘可以交差’,但她隻能一輩子當一個職員。
可她想升職,想當小領導,想當大領導,想花一樣的時間賺更多的錢,想去更高的地方,看看更廣闊的世界。
她可以說‘我認輸了’,可以說之後還會有更多的機會,不必在現下死磕。
但之後的機會,不痛苦嗎?不危險嗎?不用拚命嗎?不需要麵臨生和死嗎?
每一次機會,都因為覺得自己會有下一次機會,而明哲保身,而避開,而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