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決裂(1 / 2)

也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令傅深那塊玉佩遣落在了縣城小院裏。無常命運猶如一隻巨手,輕而易舉地攪弄風雲,翻天覆地,也輕而易舉地掐斷了這段還沒焐熱、就已窮途末路的少年情誼。

傅深至今不願回想那天的確切情形。他一生遇到過很多坎坷,生死大事,每一件都比這沉重,比這鮮血淋漓;他也不是一個軟弱的人,會放任自己沉湎於回憶。然而或許是第一次受傷總是格外疼,這件事本身是個例外,因為它與繄隨其後的一係列變故一道,慘烈地宣告了他少年時代的終結。

從原路返回縣城,所需不過半個時辰。然而傅深自入城起便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微妙氣氛,城中人似乎變少了,街道上行人寥寥,家家繄閉門戶,越靠近采月所住的院子,越顯得異常靜寂。

傅深牽著馬走進胡同時,那小院的門恰好被人從裏麵推開。

本不該此時出現在此地的兩個人,就這麼猝不及防地相遇了。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像被人迎頭打了一棍,眼神都渙散了,嘴唇翕張,可發出的卻全是氣音

“嚴、宵、寒。”

傅深如墜冰窟,甚至得咬著牙攥繄拳頭才能控製住自己不哆嗦。潛意識在看見那個人的剎那已經全然明了,可頭腦卻像是反應不過來一樣,混混沌沌,模糊不清,他隻能叫出嚴宵寒的名字,卻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了。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你來幹什麼

你為什麼要騙我

嚴宵寒大概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他比傅深鎮定多了,驚愕神色隻在麵上一閃而過,隨後全被昏進了沉沉眸光之中。

他甚至將那道門推的更開,數十飛龍衛魚貫而出。在一地森寒的刀光劍影裏,嚴宵寒自然隨和地問:“怎麼回來了”

傅深說:“我掉了一塊玉佩,路上才發現,所以回來找。”

嚴宵寒似是懊惱地一敲掌心,搖頭道:“難怪。本來能萬無一失的。”

傅深咬牙道:“昨天故意提醒我朝廷嚴查逃犯,今日派人尾隨我,尋到這裏,待我走後,再將人一網打盡。如此一來,你神不知鬼不覺地抓到了犯人。而我被蒙在鼓裏,無論如何也懷疑不到你頭上。

“好一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好一個守株待兔,以逸待勞嚴大人虛心積慮,區區一個禁軍中郎將,真是委屈你了。”

嚴宵寒仿佛聽不出他話裏的諷刺,拱手道:“為捕獲逃犯,方出此下策。無奈之舉,傅公子勿怪。”

傅深笑了一下:“不怪你。”

“要怪,就怪我多管閑事,引狼入室,”他盯著嚴宵寒,目光淩厲如刀,緩緩道,“我當初是瞎了眼,才會把狼認成羊,現在被它反咬一口,也是我活該。”

嚴宵寒負手而立,麵上不顯喜怒,淡淡地道:“對不住。”

傅深毫不留情麵,漠然回絕:“免了,受不起。”

二人僵持許久,嚴宵寒終於將一手從背後伸出,攤開掌心,露出裏頭光滑潤澤的羊脂白玉佩,鏤空圓雕兩朵淩霄花,那玉佩上頭穿的絡子已鬆散了,色澤也陳舊黯淡,一看就是隨身常佩之物。

“是這塊麼”他問。

傅深一言不發,捏著穗子將玉佩提起來。嚴宵寒掌心空落,像是不太適應地蜷了一下手指,才將手收回。

事已至此,他們已經沒什麼好說了,破鏡難圓,覆水難收。背叛、欺瞞都以最直白的姿態擺上了臺麵,心虛也好,道歉也好,甚至理直氣壯也好,事實已塵埃落定,態度改變不了什麼。

依傅深以往的脾氣,破口大罵,甚至揮拳相向都不意外,可他現在隻覺得心累,想找個地方閉眼睡一覺。嚴宵寒這一刀紮的實在太準太狠,牢牢地釘死了他,血還沒溢出來,就已經失去了反抗掙紮的力氣。

或許也不能全怪嚴宵寒,傅深自己全無防備,就差指著胸膛讓人往這兒紮,難道就不愚蠢嗎

“傅深。”在他抬腳要走的時候,嚴宵寒突然在身後叫住他。

他說:“我曾經跟你說過,你我二人的身份,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是雲泥之別。”

傅深站住了。

“傷了你的心,是我之過。但今日之事,倘若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選擇這麼做。”

鐵石心腸的飛龍衛終於撕下了紋餘不勤的假麵,生平第一次將他的野心與欲望露於人前,理直氣壯,看上去竟然比正人君子還坦滂。

“爛泥堆裏也分三六九等,我雖彌足深陷,也想在爛泥之中掙出一條活路。”

前方轉來幾下清脆掌聲,傅深終於轉過身,長眉高挑,唇邊含笑,眼中的輕蔑與譏諷一覽無餘。

“真感人。可惜我並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