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思說著,便將自己同範軒的事兒同柳玉茹說道了一遍,柳玉茹靜靜聽著,顧九思抱著她,緩緩道:「我那會兒從宮裏出來,我其實不知道怎麼辦。在官場久了,自個兒也不自覺染了官場上的脾氣,權衡利弊,自私自利。身上負擔越多,越往上走,就想得越多。有時候想太多了,連自個兒怎麼來的都忘了。」
「不過還好,」顧九思靠著柳玉茹,閉上眼睛,安心道,「你在,我就覺得有了路。」
柳玉茹聽著,輕輕笑了,她輕樵著顧九思的頭髮,想了想,慢慢道:「不過也是奇怪,你說陛下是不是太急了?」
「嗯?」
「讓你修黃河,又讓你回來審案子,還讓你主持秋闈,有點……」柳玉茹皺起眉頭,顧九思笑了,直接道:「有點捧得太過了。」
柳玉茹點點頭,顧九思靠著他,閉著眼睛,平靜道:「其實這也不難明白。他需要一個人,能去平衡周大人。周大人不喜歡範玉,又有權勢,陛下害怕他們兩爭執。而丞相張大人與周大人有舊,又是個不倒翁,他不會刻意保著太子,日後若周大人和太子有了衝突,張丞相大約就是隔岸觀火。所以陛下需要一個明確的□□。這個□□不能太護著太子,就像洛子商,那會激化周大人和太子的矛盾,但也不能偏向周高朗,就像他們一幹老臣,還得有能力,還不是那種像李玉昌葉世安那樣的能力,而是調和所有人的能力……」
顧九思說著,慢慢睜開眼睛:「想來想去,也隻有我了。」
「他不怕你同周燁的關係好,日後成為周大人的人嗎?」柳玉茹有些奇怪,顧九思笑起來:「他看重的不正是我和周大人的關係嗎?我若與周大人沒有半分關係,如何做這個中間人?陛下知道,我經歷過揚州的事,最大的心願便是天下安安穩穩的,不要再起爭執,其實隻要太子不要太過失格,有周大人和我等輔政,哪怕陛下走了,這大夏也會安安穩穩繼續下去。我雖然不喜範玉,可我還是會盡量保著他,因為保了他,就保了這個天下安穩。」
柳玉茹沉默著,她有些猶豫道:「可他若失格呢?」
顧九思沒有說話,片刻後,他慢慢道:「如果天下註定要乳了,那自然是擇明主而抉之。」
「陛下想不到嗎?」柳玉茹想不太明白這些彎彎了,「他難道不知道,一旦太子失了分寸,你也不會再做這個和事老嗎?」
顧九思嘆了口氣,他眼裏帶了幾分無奈:「其實陛下也抉擇得很難。範玉是他唯一的兒子,如今雖然脾氣囂張,但終究沒有犯下什麼大錯,哪怕是一般帝王,也不至於為此廢太子,更何況如今太子是陛下唯一的子嗣,廢了,又要立誰?無論立誰,那都是名不正言不順,都會有另外一批人擁護範玉登基,除非範玉死了,不然大夏難安。」
「可陛下也想得長遠,太子如今的性子,他日登基,太不可控,會做什麼不會做什麼,誰都說不清楚。如果他真的犯下大錯,以陛下如今的布局……」
「怕是沒有給太子留下後路。」
一個朝堂,沒有徹徹底底的□□派,隻是在每個位置上安排了最合適的人。殿前都點檢周高朗,丞相張玨,戶部尚書顧九思,工部尚書廖燕禮,刑部尚書李玉昌……
有這些人在,哪怕是有一日,範軒百年歸天,也可保大夏內外安定。
他已經為這個國家盡力了,隻是他始終還是有私心,還是希望自己唯一的子嗣能夠好好的。所以他希望顧九思不僅僅隻是一個戶部尚書,他還希望顧九思能夠站穩腳跟,成為一個能和周高朗平衡的人。
周高朗與範玉不對付,周高朗看著範玉長大,內心裏始終認為範玉是個孩子,又不大看得上他,過去常常諫言範軒續弦再生一個孩子,甚至在立太子一事上都十分反對,範玉對周高朗恨之入骨,周高朗位高權重,範玉若是被欺負得狠了,半點奈何不得周高朗,怕是要走到極端去,那範玉便完了,大夏又是一番勤滂。
所以這個朝堂需要一個顧九思。他與周家交好,能勸著周高朗,又能哄著範玉,讓範玉以為自己有一顆平衡周高朗的棋,不至於走到絕境去。這個過程中,範玉慢慢長大,或許有一日,也能明白父親的苦心。
柳玉茹和顧九思把這些彎彎道道一講,柳玉茹不由得嘆息道:「這天家也不容易,若陛下不是陛下,也就不用想這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