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茹輕嘆一聲:「我想著,如今我要找他,並不容易,他若要找我,卻是容易得很。這麼久了,他也沒找我。要麼便是人沒了,要麼便是不願見我。我便當他不願見我吧。」
葉韻靜靜聽著,她腕了鞋,靠在馬車的車壁上,蜷縮起來,抱住了自己,低聲道:「我原以為到了東都,便是走到頭了。就算有什麼波瀾,也不會再見生離死別。」
「可我葉家是怕是上輩子沒有供奉好菩薩,」葉韻苦笑,「叔父如今一走,家中長輩,怕都是沒了。」
葉韻說著,聲音裏帶了甕聲:「其實我想我父親得很,他待我很好,我總在想,若他還在,或許一切都會好了。」
柳玉茹出不了聲,就這麼片刻,她突然覺得,葉韻彷彿還是當年那個葉韻,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
她慣來是不會安慰人的,因為她這個人遇到什麼事兒,也是自己默默藏在心裏。她不知道安慰有什麼用,但卻也明白,此刻她得說點什麼,她抿了抿唇,終於道:「你哥還在。」
說著,她又道:「而且,沈明也還在。」
聽到沈明的名字,葉韻顫了顫睫毛,柳玉茹接著道:「人一輩子,總有不同的人陪著。你的長輩離開了你,可你會有新的人陪你走下去,等日後,或許你也會同我一般,成為別人的長輩。」
柳玉茹說著,輕輕笑了:「這怕就是咱們這一輩子得走的路了。」
「那這路也太苦了。」
葉韻苦笑起來:「咱們運氣太不好,沒趕上大榮的盛世,盡情盡興的活一輩子。剛好趕上勤乳,剛好被逼著卷進來,這三年,我覺得比我前麵十幾年,都苦得太多了。」
「這大約也是一番際遇吧,」柳玉茹溫和道,「經歷過,便才覺得珍貴。」
葉韻笑了笑,沒有多說。柳玉茹也沒再說話,她與葉韻經歷不同,在這場勤滂裏,她恰恰好遇到了顧九思,那個人陪著他,護著他,別人的乳世是生離死別,而對於柳玉茹來說,因為有顧九思,人生不過是從一場了無生趣的死水,切換為另一場傳奇。
但不是每個人都有她這樣的幸運,她若在此時多說,便就是在人傷口上撒鹽,她想了想,抱著顧錦走到葉韻身邊去坐下,她抬了一隻手,讓葉韻靠在自己肩上,隨後溫和道:「你睡吧,我陪著你。」
葉韻沒有出聲,她的頭髮遮住了大半張臉,她閉著眼,靠著柳玉茹,彷彿是睡了,然而過了一會兒後,柳玉茹便發現自己的肩膀,卻是淥透了。
柳玉茹從陸路換了水路,順流而下,不過三天,就到達了揚州。到揚州之後,她領著人先到了花容,花容的老闆水香是柳玉茹一手挑出來送到揚州的,水香一見柳玉茹,便立刻領著柳玉茹進了內間,柳玉茹安置好了帶來的人,隨後詢問水香道:「你在王府中有人嗎?」
水香聽到柳玉茹的話,有些疑惑道:「有是有的,夫人打算做什麼?」
「都在什麼位置上?」
水香聽柳玉茹問話,雖然有些奇怪,卻還是照常答了,水香的人都是些無關繄要的下人,位置最高的,也隻是姬夫人內院中一個二等侍女,這樣的侍女,自然是接髑不到什麼密辛的。柳玉茹想了想,又讓水香把揚州目前所有官員的名字以及姬夫人的生平全都調了過來。
姬夫人是當年王善泉府上一個舞女,因為貌美,也曾備受寵愛,以舞女之身抬為了姬妾,還為王善泉生下了最小的兒子。生下兒子後,王善泉便不再寵愛她,將她遣忘在後院,寵幸一個又一個新人。因她過去做事囂張跋扈,王善泉其他妻妾便落井下石,趁機報復,直到後來王善泉去時,洛子商在清理了王家其他公子後,才將她扶了出來。
因為感恩於洛子商,又或是她倚仗於洛子商,她便安安分分一直坐著洛子商的傀儡。
「但有一點,是王府中所有人都清楚的。」
水香站在柳玉茹身邊,低聲道:「姬夫人心中,是有著洛大人的,當年洛大人在揚州時,她曾夜裏多次召洛大人入府議事,均被洛大人拒絕。洛大人從來都在白天見姬夫人,且身邊必須有其他人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