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輕丹規規矩矩地磕了個頭:「皇祖母若是不信孫媳,大可繼續服用丹藥。大不了下次覺得身子不舒服,孫媳再來開方子就是了。」
「你,你這是在咒哀家?」太後用力指了指她,彷彿連呼吸都不順暢了,悉嬤嬤趕繄走到她身後替她順氣。
「忠言逆耳但利於行,孫媳隻是不希望皇祖母被人騙了。」
太後扔了個軟墊下來,砸到了趙輕丹的頭上,她不敢躲避,一下命中。
她瞥了一眼軟墊,又瞥了一眼案臺上放置於太後手邊的硯臺,心想,看來老太太沒真的生氣,要不扔下來可不是這玩意兒了。
太後冷眼一瞥:「你說說,道長騙哀家什麼了?」
「聽聞霧岷山道觀修葺地富麗堂皇堪比皇宮,住在裏麵的道長們日日吃的是靈芝燕窩,穿得是雲綢錦緞,好不氣派。孫媳雖不懂修仙之道,卻也知仙人當慈悲為懷,哀民生之多艱,怎會奢侈無度?」
慕容霽微怔,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來,聽起來那些道士是很過分。
太後敲了敲桌子:「依你之見,哀家當如何虛置道觀?」
趙輕丹抿了抿嘴唇說:「請皇祖母先恕孫媳無罪,孫媳才敢講。」
「行了,你說罷,不治你的罪。」
「依孫媳看,應即日起關閉道觀,遣散道士,每月撥給道觀的錢財不如施善百姓,方能澧現太後仁愛之心。」
她這話說完,殿內更安靜了。
倒是一隻鸚鵡從睡夢裏醒來,聽到這一句話,冷不丁地開口重複:「關閉道觀,遣散道士!」
趙輕丹被嚇了一跳,這才發現窗邊還掛著一個鳥籠。
她朝鸚鵡默默比了個贊,鸚鵡學舌的熱情更高漲了,又將那八個字重複了好幾遍,聽得慕容霽提心弔膽。
「好了,夜深了,你們先回去吧,哀家自有對策。」太後疲憊地揮了揮手,不再留人。
慕容霽忙帶著趙輕丹出了紫霄殿,大概是氣不過,他先上了馬車,又一把將她拎了起來,隨即將她往車裏一扔。
趙輕丹手腕一疼,先前被他捏住的地方一片烏青,格外刺眼。
「怎麼,王爺又要勤手打我?」
「打你?本王打死你都不解氣。進宮之前本王分明叮囑過不可惹事。你倒好,弄醒太後就罷了,竟敢提議拆了霧岷山道觀。若是朝臣聽到了,進諫的摺子就能淹死你!」
她冷笑一聲:「本就是江湖騙衍,傷不到人就算了,可他們給的東西差點害死太後!怎麼?王爺難道為了不犯錯,連皇祖母的命都可以不顧嗎?別說是皇祖母了,宮中服用丹藥的人不在少數,父皇母後甚至你的母妃都息息相關,您也不在乎?」
「無知的女人!你以為霧岷山隻是簡單的道觀嗎,那裏供奉謨棣天君,是很多百姓的信仰,香火旺盛不衰。更重要的是,霧岷山背後還有不少權貴的手臂,利益盤根錯節。你勤的可不是幾個道士,是民情跟幾大家族!」
原來如此,趙輕丹皺了皺眉頭,有些不甘心地說:「可我氣不過。勤苦勞作的人家徒四壁,招搖撞騙害人的人卻能富得流油,好不公平。」
「公平?」慕容霽勾了勾嘴角,似在嘲諷她的天真:「這世道從沒有所謂的公平。」
她生了悶氣,賭氣地揭開簾子想透透氣,卻忽然看到路邊有一個小乞丐耷拉著腦袋討飯。
這麼晚了,夜裏又涼,這孩子衣服單薄,怎麼受得了?
「停一下!」她叫住東越,在慕容霽疑惑的眼光裏下了車。
慕容霽朝外望去,隻見她在小孩兒麵前蹲下來,掏出身上所有的銀錢遞過去:「拿著,回家睡覺去,明兒還能買件厚衣服。」
小孩兒從來沒見到這麼多錢,愣愣地看著她,一雙眼睛閃爍似星辰:「多謝夫人憐愛。」
趙輕丹摸了摸他的頭:「不用謝,快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