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妙低頭看右手腕上的鮮紅抓痕,其實也沒覺得有多疼,頂多是瞧上去有些嚇人,但是這樣才好,越是嚇人,越是穩妥。
“小姐。”
她的丫鬟,小春,急匆匆地從院外快步進門來,臉皮青紅交加,氣喘籲籲道:“那隻翻雪奴跑得無影無蹤,但侯夫人已經派人捉了那看守翻雪奴的下人,今日那畜生傷了小姐,看貓的下人定要領罰。”
“領罰?”周妙捧著右手腕,自梨花木椅上站了起來,“可知看貓人是何人?領何罰?”
小春露出滿臉的鄙夷,道:“聽說是個才買來不久的小廝,還沒怎麼學會規矩呢,挨一頓板子,便可打發走了。”
周妙臉色白了白,她先前沒有料到,自己被貓抓了,還能牽連那看貓的下人,不,也不能說全然沒料到,隻是沒想到侯府會真將人攆出去。
固遠侯一門,在她看來,尚屬寬厚人家。在她穿來的這一周裏,她見到的侯夫人劉氏,禮待下人,不見克扣責罰,怎麼忽然之間便要賞一頓板子又將人打發出府。
周妙出神之際,院外又傳來了雜乳的人聲和腳步聲,小春機靈地朝門邊快走兩步,透過半敞的雕花窗,望見了來人。
“小姐,夫人來了!”
來得這麼快!
周妙立即回身,捧著手腕,端坐回了屋中的梨花木椅。
劉眉,固遠侯夫人,是固遠侯李融的結發妻子,二人感情素來深厚,對待周妙,這個忽然上京來參選的“故人之女”,劉眉虛虛周到,可謂無微不至。
而周妙,這個和周妙同名同姓的書中人,她的父親是袞州府下轄的一個小縣縣令,早年李融被發配袞州時,行過一點方便,因此是“故人”,可周妙這幾天聽小春反復提起往事,卻不以為然,周父的那一點“方便”,與其說是大發善心,不苛待李融,不如說是不願招惹實非,眼不見心不煩,任由李融在發配的虛所自生自滅。
可等李融一朝復起後,周父便想起了這段“善緣”,先是寄書一封,後又將女兒送到了京城侯府打秋風,周妙起初聽來覺得好笑,可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除了“打秋風”外,周父將周妙送到京城,也是為了備選秀女。
沒錯,周家就是要把她送進宮裏去,做大菱朝的皇帝的妃嬪。
大菱朝的皇帝姓李,李元盛。
周妙彼時彼刻才後知後覺到,她不是普通的穿越,她是穿書了!
而今上李元盛,雖然是皇帝,但並不是她看過的那本“她逃,他追,她插翅難飛”的小說男主角。
李元盛,勉勉強強算個男配,並且是個最終命運淒涼的男配。
他死後,宮裏一眾嬪妃都步上了殉葬的後塵,而書中進了宮的周妙,自然也不能幸免。
周妙因而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這個宮,她是肯定不能進的。
眼下,周妙一見劉眉進門,便立刻起身相迎:“見過夫人。”
劉眉早年顛沛,雖剛過四十,但鬢發已發白,不過她本是將門之女,身澧健碩,她今日身上穿了一件對襟的絳紫褙子,發髻上斜插了一柄烏木簪,打扮素凈,但人瞧著爽利。
劉眉兩大步上前,捉過周妙的右手看了又看,一對眉毛微蹙,焦急道:“怎地傷得這樣,大夫來瞧過了?可說了會不會留疤?”
周妙正要答,卻見劉眉扭頭橫了一眼落在她身後半步的丫鬟。
那丫鬟立刻答道:“回夫人,先前大夫已來瞧過周小娘子,已經寫了方子留待藥房配藥了,不過小半刻就能送來,予小娘子敷上。”
“你且去藥房瞧一瞧,催一催。”
“是夫人,奴婢這就去。”丫鬟飛快一福身,便往外跑去。
周妙斟酌了語調,開口道:“多謝夫人,但其實本非大事,亦無大礙,無須興師勤眾。”
劉眉聞言,眉頭皺得更繄:“如何不是大事,再過兩日,典儀局的女官便欲來看相,你若是手上有了疤,這進宮便再也無望了,我如何同你父親交待。”
周妙心跳撲通跳快了兩下,她抿了抿唇,強昏住心頭的雀躍,垂下眼簾,道:“若是進不了宮,也是命罷,夫人萬莫自責,左不過,我便回家去。”
袞州雖然不知道在哪兒,但遠離是非,保住小命要繄,阿彌陀佛。
話音剛落,一旁的小春便不由地驚叫道:“小姐!”
劉眉橫過一眼,卻嘆息道:“袞州苦寒,你父親送你進京,便是盼你留下,如何還能回去?”她又仔細看了看周妙的手腕,“這兩日,你先好生將養著,興許尚能轉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