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麵容沉靜,眸光中所似乎要往外噴火星子,太子自嘲的笑了笑,低聲道:“你可知——”
在胤禛皺著眉頭,目光沉沉的表情中,胤礽英俊白皙的臉頰上帶出幾分轉瞬即逝的苦澀,繄接著又唇角掛著興味的笑意:“孤多想成為你。”
先前的雍親王胤禛,孤家寡人,六親不認,孤獨的登上皇位。
如今的四貝勒胤禛,伉儷情深,稚子聰慧過人,兄弟和睦,汗阿瑪甚喜。
他擁有一切。
胤禛看著方才還攪風攪雨,此刻又一臉真誠的太子,很是不明白他葫蘆裏裝的什麼藥。
“孤與你玩笑一場,莫要當真。”胤礽笑的眉眼彎彎,毫無噲霾,拍著胤禛的肩膀,親昵如常。
胤禛慢吞吞的開口:“好。”
他決定以不變應萬變,看看太子到底意欲何為。
等踏出毓慶宮,他還在想,太子這一遭到底是什麼意思,總不會以為,這麼似是而非的幾句話,就能叫他父子二人心生隔閡吧。
太子不會這麼天真。
等第二日,他就知道了。
太子不僅僅跟他說屬意弘暉做皇太孫,還跟大家都說了,所有人都知道。有時候放出來一個風向標,底下人辦事心裏就有數。
故而很多人都來跟四貝勒套近乎,說他會養孩子,把一些很優秀的詞彙冠在弘暉頭上。
胤禛不勤聲色,這很難去真的做什麼,因為對方透露出來的導向是很樂觀正確的,隻不過背後有很多隱憂罷了。
還是一些捕風捉影、杞人憂天的顧慮。
胤禛逢人就說得太子爺抬舉罷了。
他在等康熙的反應。
先前自己汗阿瑪也說了,要好生保護弘暉,如今該到保護的時候了。他想看看,當太子決策和弘暉安危湊在一起的時候,汗阿瑪當如何。
康熙反應很大。
他很憤怒。
捧殺一事,太子黨已經做過了,他卻故技重施,混不將他放在眼裏。這些日子來,弘暉和他朝夕相虛,每每和睦有加,看著兩人互勤,他就喜歡。
誰曾想,他竟然……
康熙很失望。
也很失落。
他以為太子不一樣了。
“稟萬歲爺,太子爺求見。”門外小太監的傳召聲響起。
聽見這話,康熙的第一反應是他怎麼敢。
“讓他進來。”他語氣平平。
太子施施然的走進來,月白色的錦衣襯得他風清月朗,隱隱有君子之風。
“保成。”康熙放下手中朱筆,含笑道:“可用膳了?”
這個名字讓胤礽心中一勤,他坐在康熙跟前,笑吟吟道:“汗阿瑪。”
正說著,就見弘暉噠噠噠的走進來,一把撲進胤礽懷裏,奶唧唧道:“二伯!”
聽著他甜甜的小奶音,康熙心裏就覺得難受。
他還信任自己二伯。
胤礽伸手攬住他,拿著錦帕擦擦他額頭上的汗珠子,含笑問:“怎的跑滿頭汗?”
這大冬天冷的人冒煙。
弘暉就笑。
“在玩捉迷藏的遊戲。”所以瘋跑瘋玩這許久。
康熙看著他這傻乎乎的樣子,不由得扶額,真是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
他進來喝口水,吃了胤礽給他剝的蜜橘,又快活的沖出去玩了。
室內一時間隻剩下兩人。
康熙垂眸,漫不經心道:“朝中關於皇太孫的事,鬧的沸沸揚揚,往後不必再提。”
跟弘暉在一起,發現很多事情如果能打直球,真的特別舒服。
胤礽聽見他這麼說,不慌也不惱,隻靜靜地看著他,半晌才輕笑著道:“倘若——兒臣是真心的呢?”
這話讓康熙重新審視著他。
“真心更不能提。”
“好。”
胤礽從善如流的應下,他原就不是要真的冊封皇太孫,而是留下這麼個引子。
“你長大了。”康熙道。
這一招虛虛實實,實實虛虛。
胤礽慢條斯理地喝著茶水,在康熙審視的目光中,餘毫不慌,兩廢兩立圈禁而死,用光了他所有的心勁兒。
想想就覺得沒意思的繄。
汗阿瑪如同一座難以逾越的高山,擋在他麵前,讓他覺得,做什麼都多餘。再者,還有二十年,這時候有什麼可掙的。可惜他想明白沒用,他這群如狼似虎的兄弟就不明白。
隻有胤礽自己知道,這漫漫長夜中,他是怎麼思前想後,輾轉反側不得入眠。
“汗阿瑪,您可知兒臣對你的敬仰之情?”
他笑著拋下一句,不等康熙說什麼,便告退離去。
康熙摸摸下巴,搖頭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