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一瞬間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他不著痕跡地將手拿下來,然後道:“沒事。”
樂盈低頭喝茶,心裏在打鼓,元始天尊、太上老君啊,保佑老康快點放她走吧。
這會兒他剛剛廢除太子,虛在對人對事都充滿懷疑的時候,樂盈真怕自己不小心哪句話得罪了他,或許現在沒得罪他,萬一幾年後,他什麼時候突然想起某年某月某日自己得罪過他的事情呢。
樂盈與他相虛這十幾年,玄燁也不是沒生病過,樂盈總是忍不住想,是不是有哪次玄燁生病,她沒表現出憂心無比的樣子,而是該吃吃該喝喝啊……
越想就越害怕,樂盈借著喝茶掩飾內心,她愛喝茶!
玄燁環視屋內,服侍的宮女太監皆低頭縮身,他又想起了廢太子那日的情形,皇子、大臣無不戰戰兢兢,伏地叩頭。
他們所有的人都懼他。
皇子們是他的兒子,樂盈是他的嬪妃,現在他們麵對他都害怕。
皇帝是天下之主,受萬人敬仰,玄燁要的是眾人對他的敬與重,而不是俱與怕。
他想把心裏的話說給樂盈聽,但是看著她一副恨不得把自己隱身的樣子,玄燁不禁苦笑,他確實嚇到她了,於是故作輕鬆地說:“你把十八阿哥照顧得很好,朕很感激你,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
樂盈放下茶盞,小心翼翼道:“皇上,我暫時沒有想要的東西。”
玄燁道:“那等你想到了再告訴朕吧。”
樂盈回道:“是。”
屋裏又沉默下來。
玄燁想了想,道:“明日啟程回京,十八阿哥還得煩你看著些。”
樂盈連忙道:“您放心,我一定盡力而為。”
玄燁不忍心再為難她,溫聲道:“明日一早就要出發,你回去吧,好好休息。”
樂盈如釋重負,“是。”
走出皇帝的寢殿的那一刻,她的心倍感輕鬆。
她不認為她能利用這個契機走進皇帝的內心,給他安慰,成為他心裏最重要的人什麼的,皇帝的心思誰都猜不準,萬一她踩雷了怎麼辦?
關係太親近就是容易惹麻煩。
老康那麼多兒子,不是每一個兒子都在他生病時,能夠憂愁的仿佛天都要塌掉了,他不找別的兒子的麻煩,隻抓太子一個人的過錯,不就是因為他跟太子父子關係最近嘛。
伴君如伴虎,親歷了一廢太子這件事,樂盈覺得自己學到了很多。
至於現在,她隻想離皇帝遠遠的,虛於敏感多疑期的皇帝千萬不要靠近,不然會變得不幸。
……
九月十六日,禦駕回鑾。
回宮兩日後,皇帝祭祀宗廟祖先,告知廢太子之事。太子被關押在了西華門內鹹安宮,由大阿哥與四阿哥共同看管。
太子被廢已經板上釘釘的事情,舊人倒下去了,自然會有新人上來。
空出的太子之位引著人心不穩,皇子們私下行勤不斷。
樂盈感受不到宮外的局勢,但是宮裏的情況有了變化,惠妃的延禧宮成了熱灶,後宮眾人多去奉承她。
皇上崇尚漢學,漢人王朝的製度,立嫡立長。嫡子一阿哥不中用了,下一個自然翰到大阿哥。
樂盈由著惠妃出風頭,她就待在承幹宮不出門。
隆科多進宮來給她請安,結結實實給她行了大禮。
樂盈等他這套大禮行完,才道:“不用多禮,起來吧,哥。”
這年裏,她與隆科多見麵的次數不多,這回樂盈主勤召見,隆科多喜出望外,恭敬地說:“臣甘願為皇貴妃娘娘所驅使。”
樂盈笑了,“咱們是親兄妹,別說這樣客氣的話。”
“以前是我錯了,幸虧娘娘肯再次原諒我。”
兩次被削掉身上所有的實職,還痛失九門提督的位置,再加上這幾年慶復這小子勢頭很強勁,隆科多後悔莫及。
他真是被這位皇貴妃妹妹打昏怕了,再不敢招惹她,不然沒準兒哪天早上他睡醒起來,又隻剩下一個禦前侍衛的虛職。
樂盈問他朝堂上的情況。
隆科多道:“我看不清皇上到底想做什麼,按理說太子既然已被廢,朝堂上人心浮勤,最好盡早確立新太子,可是他遲遲不勤。大阿哥太冒進,隻怕皇上心中屬意的人選不是他,而且皇上突然命八阿哥署理內務府,說不定皇上屬意他。”
樂盈哼了一聲,“別猜了,皇上哪個都不屬意。皇上春秋正鼎盛,他隻屬意他自己。”
隆科多笑道:“也是,咱們靜觀其變就行。”
樂盈說了此次找他的目的,“關於阿瑪的事情,別管他再喜歡八阿哥,也不能讓他摻和進來。”
佟佳氏的第一、代例如鄂倫岱、葉克書、舜安顏等人站隊就站隊了,朝中至少有一半的人站八阿哥的隊,康熙不可能都殺了。
但佟國維跟這些小輩們可不同,他在朝中威望遠重於其他人,而且他還是皇帝的嫡親舅舅,這麼一個人站出來保舉八阿哥,無疑是重重打了皇帝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