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與德妃的一番談話,玄燁不由得想起了他的另一個兒子——十三阿哥。
胤祥別的方麵不說,但論騎射的本事在諸多阿哥中是數一數二的,他當年也曾試拉過十五力的弓箭,竟然還真讓他拉開了……
“胤祥的騎射不錯,有一回朕帶著他去射獵,有猛虎上前,胤祥不懼危險,率先引弓,最終親手將老虎射殺!對了,胤祥近來可好?”
皇帝的話題轉換之快,德妃反應更快,她笑道:“十三阿哥近來極少進宮給妾請安,故而他的近況妾不太清楚,是妾疏忽了。”
玄燁當即沉下臉,“與你無關,你樵養胤祥一場,他就該侍奉你如生母,請安之事怎麼可以疏忽?朕果然沒有看錯他。”
德妃低頭不語。
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年紀相近,以往有十三在,顯不出十四來;皇上厭棄十三,這是十四出頭的機會。
……
九月下旬,樂盈接到玄燁的書信,信上說他大概九月底回京城。
皇帝現在每年待在暢春園的時間已經遠遠多過紫禁城,他從塞外回京,直接去了暢春園。
玄燁的身邊不能離太子,他在紫禁城,太子就關在紫禁城,他住暢春園,太子自然得關在暢春園。
這回的太子並不是無聲無息的任由皇父關押,他狀若癲狂,像瘋了一樣用自己的頭去撞墻壁,看守的人慌忙把這事稟告給了皇上。
玄燁沉吟不語,魏珠小心翼翼建議道:“奴才去請給禦醫給太子瞧一瞧?”
“不必了,朕親自去看他。”玄燁沉聲說。
太子散發披在腦後,見皇上過來,心中一喜,正待說話,忽然見到皇上身後烏昏昏的一群持刀侍衛,他覺得很沒意思,嘲弄道:“兒子如今手無寸鐵,也會令皇阿瑪害怕嗎?”
玄燁冷冷道:“你想說什麼?”
太子道:“我瘋了,神誌不清,本來有話同您說,現在見到您又無話可說。”
玄燁對這個兒子已是失望至極,轉身就走,就聽著太子在身後道:“求皇阿瑪賜兒子一死吧。”
玄燁的腳步頓了一頓,爾後毫不猶豫地離開。
當日下午,皇帝召見皇子以及王公大臣,以太子“瘋疾未除,不可托付祖宗基業”為由,第二次正式將太子廢除。
事不過三,太子已無威信,再無起復的可能了。
……
樂盈很快就知道這件事,皇權相爭,父子猶如世仇,玄燁待太子心狠,反過來若是太子得勢,估計同樣不會給這個老爹好顏色。
一廢太子時,老康晝夜難安,大病一場,這次樂盈很擔心他的身子,可別氣出個好歹來啊。
誰知李金忠卻道:“皇上現在無逸齋宴請王公大臣呢。”
樂盈懷疑自己聽錯了,“開大宴,喝大酒?”
李金忠點頭,“確實如此。”
這到底是誰瘋了啊,老康開大宴幹啥,慶祝廢太子?
太子可是他的親親寶貝兒子啊,就算他對太子失望,可前期投入那麼多,感情依然還在啊,他莫不是傷心得瘋了,樂盈深感情況不妙。
亥時初,魏珠前來珠蕊院請皇後去清溪書屋。
樂盈嚇了一大跳,“皇上怎麼了?”
魏珠笑道:“皇上今日心情甚好,請您過去一趟。”
二廢太子相當於玄燁與這個親自樵養長大的兒子徹底決裂,再無和好的可能了,正常人都不會“心情甚好”,當然不能把皇帝與普通人相提並論。
樂盈將信將疑地來到了清溪書屋。
果然如魏珠所料,這位皇帝心情不錯,居然在彈古琴。
難得呀,她這是第一次聽他彈琴,叮叮咚咚的曲子挺好聽的,樂盈沒有打擾他,靜靜地聽完一曲。
一曲彈完,樂盈很給麵子拍手,“真好聽!”
玄燁似乎心情真的很好,“你還想聽什麼,朕彈給你聽。”
樂盈想了想,“《賜關三疊》?”
玄燁道:“失傳啦。”
他自顧自彈起來,樂盈凝神聽有種梵音的感覺。
玄燁感嘆道:“朕以往覺得佛於治國修身全無用虛,可近來卻有了新的感髑,多讀佛經,確實可以使人靜心安神。”
看來二廢太子之事對他還是有很大影響的,樂盈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倒是玄燁看她的樣子,笑了,“你以為朕很難過,朕一點都不難過,朕今日廢除了太子,但這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今日與以往的每一日都一樣,沒什麼稀奇的!”
這位皇帝絕不肯承認他復立太子是個錯誤,他談笑風生,他精神抖擻,他甚至要拉著樂盈去外麵看月亮。
樂盈尋思著要不要告訴他今日是月底沒有月亮可看,就看到他突然向後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