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天嬰回了桃源村。
她在桃源村的田坎邊一邊讀著六尾給自己的信,一邊看著妞妞跟其他小朋友在田裏打滾。
這時候幾個村婦氣勢洶洶地沖過來,天嬰看到急忙躲閃。
隻見踩入泥地,把自家孩子從泥裏麵提著耳朵揪起來,嘴上一直叨叨著把他們提回家洗澡。
天嬰見他們都走來,這才從樹後麵探出頭來,走到農田邊牽著妞妞的小泥巴手回家。
被提著耳朵回家的小夥伴都哀怨地轉過頭來羨慕地看著妞妞。
天嬰幫著妞妞娘照顧她,從來不對妞妞發火。
其他小孩覺得,在泥坑裏打滾後不挨打的妞妞是全村最幸福的孩子。
九重天上水鏡前白袍祭司撐著頭,看著鏡子中那耐心給女童擦著臉的少女。
他一雙眼泛著妖冶的紅,明明淡漠得很,卻又含著幾分無法言說的眷憊。
重傷初愈的蘇眉走進來,“神君,這是最後一隻幻靈子了。”
而且也活不了多久。
容遠卻繼續看著鏡子裏眉目溫柔的小妖,道:“她應該是一個很有耐心的母親。”
蘇眉心中嘆一口氣。
容遠繼續道:“如果我和她有個孩子,應該是生得極好看。”
蘇眉垂下了眼,仙妖殊途,自古仙妖結合就沒有孕育過孩子,何況是他們之間……
蘇眉不想看他繼續難過,繼續道:“神君,那些極端的仙族都已經虛理了,但剩下的也並不認可您的身份,要怎麼虛理他們?”
萬妖之祖,是刻在歷史恥辱柱上的罪人,仙族無論如何不接受妖祖的血脈占領這九重天,現在整個九重天無比勤滂,更勝萬妖之乳時。
但是容遠卻與饕餮不同,他並無滅族之意,而是希望這個世間三族鼎立。
現在的情形,極是棘手。
容遠看著水鏡:“若非造化弄人,我倒希望與她是一對最平凡的夫妻,有自己的孩子,哪怕一個,也是好的。”
“若我們有孩子,我希望是個女孩,希望長得像她,她一夜成人,未有什麼童年,我想看看她小時候是什麼樣子。”
“應該有一雙大眼睛,一張包子一般的臉。聰不聰明無所謂,隻要像她就行。”
蘇眉心中隱痛,容遠是個極其話少的人,而現在他居然對著這水鏡這般自言自語。
“神君……”此時此刻蘇眉仍然稱呼容遠神君,容遠也默許他這麼稱呼自己。
蘇眉:“你從她離開至今一直未眠,這樣下去怕有損身澧。”他上次回來時已經身受重傷,再加上一人之力擊敗十三長老又是傷上加傷。
最後天嬰的走對他幾乎是一記重擊,如此下去,怕是……
蘇眉還要說什麼,容遠幽幽開口,“這是最後一隻幻靈子了,讓我再看看她。”
蘇眉剛張開的嘴又閉了回去。
她是他在這世間最後的執念,最後的寄托,或許這麼遠遠的看著她,已經是他最後的樂趣。
蘇眉心中實在不忍,不再多說,他默默退了出去,幫容遠合上了門。
一片漆黑中,容遠隻是撐著下巴看著鏡中的小妖,看著她笑盈盈地牽著女童回家,看著她在路上被蒲公英吸引,撿起來和女童一起吹那手上的蒲公英。
蒲公英的種子像一把把的傘,乘著風,飛向遠方。
就像她飛離自己身邊一般。
就在這時遠方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青年,急沖沖地趕來。
看到天嬰馬上雙頰緋紅,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笑得有些傻氣。
天嬰看著來人也展顏一笑:“秀才,你這是又慌什麼?”
漸漸地水鏡的畫麵開始閃爍,這隻幻靈子終於要挺不住了。
容遠眼中的溫柔慢慢衰敗,幽幽看著鏡中少女的容顏。
他在空中伸出手,然而最終水鏡一暗,隱沒在一片漆黑之中。
容遠的手握座位的扶手,指尖扣進了扶手裏,流出了血來。
……
秀才滿臉通紅,“我看你在這邊所以,啊不,我,那,那,也,沒,沒慌什麼。”
天嬰沒說什麼,看著蒲公英飛去的方向。
一身是泥的妞妞也看著飛走的蒲公英:“好厲害的小傘,能飛那麼遠。”
秀才道:“可不是,他們很厲害,能落到很遠的地方,然後生根發芽。”
妞妞轉眼問秀才:“秀才知道世界上最厲害的傘是什麼傘嗎?”
小孩子的問題總是沒頭沒腦,秀才一下子不知怎麼回答。
天嬰卻看著飛走的蒲公英種子,喃喃答道:“擁有一百零八種形態的疾空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