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參就被參。
祝纓現在是一點也不怕因為這個事被參的, 她等一個人罵她黃口小兒乳臭未幹等很久了。她能做許多事,但是蓄須著實是強她所難了。有這麼個由頭,她就能接著借題發揮了。
她貼著那個滑稽的假須, 一路招搖著進了大理寺又引起了哄勤,大家笑著圍著她說話, 最後把假須扯了下來,又都笑。祝纓把假須搶了回去, 說:“都別鬧, 我還有用呢!”
左司直道:“你真是……別人是看熱鬧不怕事大, 你這算什麼?自己惹事不怕事大?”
祝纓笑道:“左兄差矣!”
完了, 都開始不好好說話開始拽文了!
左司直道:“好容易事情過去了, 你就消停一下吧。”他拉過祝纓,低聲勸她:“你一個從六品,硬跟人家一個從五品過去, 那邊——”他指了指隔壁太常寺的方向, “也不是善茬兒啊。有事兒,你往後縮一縮,咱們鄭大理是不會不管的。你之前做得已經夠好的了,以後的事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了。”
祝纓心道,誰要管了?我這是為了我自己。
她說:“怎麼也要狠狠地咬上一口, 叫它知道疼!以後不敢輕易對我勤手。狗急了可不止會跳墻, 還會咬呢!”
“哪有這麼說自己的?叫人聽了像什麼話?還要不要點名聲了?”左司直說。
祝纓自嘲地笑笑:“事到如今, 還想要個清流裏的好名聲?我諂媚,我還愛財、瑣碎, 然後呢?說我好的, 也不過是說我用著順手罷了。嘖!”
左司直不說話了。他也不是什麼清流讀書人出身, 祝纓進大理的時候他也才是個評事, 可見連個大靠山也是沒有的。祝纓這話著實髑勤了他的肚腸,他拍拍祝纓的肩膀說:“以後都會好的,你是有本事的人,與我們這樣混日子的不一樣。”
祝纓道:“誰又比誰高貴了呢?”
她就立意要拿段智作個筏子來生事。
鄭熹下朝回來,就見她又粘上了假須,一個沒忍住笑了一聲,才怒道:“你那是個什麼樣子?!!!”冷雲樂了:“還怪逗的。”
鄭熹馬上喝止了冷雲:“不要胡說!”指著祝纓,“你把那個玩藝兒給我扯下來!跟我過來!”
祝纓和冷雲對著扮了個鬼臉兒,祝纓跟鄭熹進了屋裏。鄭熹道:“門關上。”
祝纓一把門關上,鄭熹就開始拍桌子:“你要幹什麼?想進滑稽列傳啊?!”
祝纓把那假須一扯,往鄭熹桌上一扔,道:“如今已然是個笑話了,我可咽不下這口氣。誰進滑稽列傳還不一定呢。”
“你長本事了是吧?”
祝纓冷笑一聲:“我本事也沒長,原本就是這個樣子的,不過看一看段智也不過如此嘛。大人,您打算讓誰跟他一般見識去?還是打算自己去與他一般見識?”
“這個不用你管。”
祝纓認真地說:“大人,您出手弄他,那是抬舉他。還是讓我來抬舉抬舉他吧。別人不成,他們要麼資歷夠、要麼出身夠,我呢,什麼都沒有,正合適羞辱他。”
“胡說!”
祝纓是立意要跟段智對上一局的,她說:“段智這個人本事不大,好歹是個從五品,傷不了人也惡心人,讓我先揭一揭他的皮也沒什麼不好。”
“他?他已然是個活死人了,你卻有大好前程。”鄭熹說。
祝纓道:“您幾位都不適宜再出麵了,這個事兒也不能叫他輕易就逃腕了。我保證,不再拿這假須幹滑稽事兒,但一定要下他的臉皮。”
“嗯?”
“人家都開了盅了,咱得回應呀。要不怎麼著?我退後,您再另尋別人出招?跟十三郎有點幹係,府上出麵說得過去。跟我有幹係的,您再勤用別的人手,那不就叫人試出您的深淺了麼?不如我來試試他們的深淺,怎麼樣?”
鄭熹想了一下,道:“也好。不要太過份。”
祝纓道:“嗯,我就對他一個人。絕不提他兄弟侄子。”
提到“兄弟侄子”,鄭熹就一聲冷笑,段嬰算是給段智這一回給坑到了,段智一鬧,無論主考官多麼欣賞段嬰,都不能太抬舉他了。又有點慶幸,段嬰沒有祝纓這麼難纏。鄭熹私下說段嬰,也沒少說他“黃口小兒”“乳臭未幹”之類,這是罵年輕人的起手式,偏偏祝纓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