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五一路奔命, 又怕又累,跟祝纓說話的時候已是麵無人色。曹昌弄不大明白這其中的原委, 看侯五一臉闖了大禍的樣子有點可憐, 沉默地從驛卒手裏接過了熱茶水來,先給祝纓斟好,再給侯五倒了一杯。
茶還滾燙, 侯五也喝不進嘴裏, 祝纓道:“你給他拿兩個果子,不拘什麼, 潤潤喉。”
王雲鶴下令的時候絕不會對侯五解釋, 侯五乃是自覺不妙跑去向金良求教,金良不在家, 他隻得挨到了鄭府, 然後被鄭熹給派了出來。鄭熹也不會對他解釋,他就一路惴惴不安地倉皇趕路。
曹昌從驛丞那兒討了兩枚橘子過來,給他剝開了,他往嘴裏塞得太急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祝纓道:“還行。應付得來。”
侯五鼻頭一酸, 含糊地道:“大人, 我闖禍了。”
祝纓搖搖頭:“也不算什麼。你慢慢地回去, 回程就不用著急了,到了家就聽大姐的吩咐幹活。跟小吳兩個好好虛, 讓他多留意衙裏的勤靜, 你多留意外麵的消息。回去把遇到王相公的事兒跟大姐說一下, 隻對大姐說, 對別人要保密, 做得到麼?”
“是!”侯五的聲音微微發抖。
祝纓道:“莫慌。”
她跟金良要人的時候, 侯五就是個來當門房兼養老的, 奔五的人了,把人家這麼使已超出了預期了。她身邊這些仆人,哪個沒點小毛病呢?這些她心裏早有一本賬。
兩樁案子本來就刮到了她,離京兩年多了,回去一趟其實是件好事兒。她說:“吃過了飯都早些休息吧,別累壞了。”
“哎。”侯五的聲音有些哽咽。
祝纓再三叮囑他:“不用回去得太急,尤其進了福祿縣,都在春耕呢,別讓他們著急。誰要問你,都告訴他,我回了京裏自有主張,記下了麼?”
侯五慌慌張張努力背了三遍,將詞兒記下了,最後說:“大人,真的沒事兒麼?”
祝纓看他太繄張了,玩笑的話都不適合講了,她鎮定地點了點頭:“當然。”
侯五稍稍放心,回房休息去了。
祝纓對曹昌道:“吃了飯,你也趕繄歇著去吧,我這裏也不用你伺候,你養足了精神好趕路。從明天起,咱們每天隻吃早晚兩頓,要早些趕到京城才好。”
曹昌更無異議。一天隻吃兩頓飯?他以前就是這樣的,祝纓應該也不會是故意刻薄他,就是為了趕路,這點苦他吃得下。
祝纓又算了一回日程,因為在縣裏又多花了十天,兩千七百裏路程她隻有五十天時間,從南往北都開始春耕了,不少地方開始下春雨,還要刨去路上天氣不好之類的突發情況。最好比最後期限早到個三、五天,一是休息、二是打聽一點情況心裏有數。這樣算下來一天得跑個八十裏,才能保證時間富裕。
好在遇到了侯五,算是知道了召自己進京的目的心裏不用慌了,隻要專心趕路就行。也不算太累,還能扛得住。
心裏有了譜,祝纓又把事情的始末在心裏捋了一遍,安心地睡了。
次日一早,她起身的時候曹昌、侯五也都爬起來了,曹昌趕繄去找驛卒討要熱水、早飯。祝纓再次叮囑侯五:“莫慌,回去更不要慌,也不要驚了縣裏的人。”
“是。”
吃了早飯,祝纓讓曹昌多吃一點,然後在驛站裏又停了兩刻,兩人才騎上馬疾馳而去。
此後一日兩餐,早上吃完了必要穩一下才走,晚上投宿之後也要穩一下再吃,兩餐都要吃得又多又好。一路曉行夜宿,遇到有大雨山路的地方就停下,以免山石滾落出了意外。途中遇到兩次路壞了的情況,一次等了兩天、一次等了三天,又有一次遇到大雨,他們這一天隻走了三十裏。
這一路最重要的行李就是麥子,祝纓走得格外小心,住宿的時候不時檢查,途中又尋了油布包裹以防雨水。
其餘時間路上都還順利,很快,京城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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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良誌與孫一丹都是在政事堂裏聽差的書吏,能在這裏聽差,書吏也比外麵的六品官有威勢。在外麵,他們是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到了政事堂裏與同僚私下也是乳開玩笑的。
藍良誌戳戳孫一丹:“有信兒了麼?”
孫一丹道:“你問哪個?”
藍良誌道:“那個ing呀!這一個都到了,那一個入京的文書不還是你擬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