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世音菩薩。
微風吹皺了少女的裙擺,她幾縷青餘飛揚至鬢額前。抬眸時,眼底亮晶晶的,像是清澈水麵上粼粼的光波。
他在心底無聲言語。
——她不會懂的。
於是,葭音看著,那佛子眉目間明明含著悲憫的光,神色卻極為寡淡幹凈。
鏡容沒有回答一句話,僅看了她一眼。
少女剛一彎眉朝他笑,對方移開雙眸。
“鏡心,打掃庭院。”
“啊,噢……”
鏡心有些不情願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們的三師兄很愛幹凈。
擦肩而過時,葭音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檀香,與昨日夜裏的如出一轍。
清雅,幽靜,不容任何人褻潭。
她垂頭喪氣:
“你們的三師兄,好不近人情啊。”
“噓!阿音施主,您莫這樣說,三師兄他人很好的。”
鏡心懷裏抱著大掃帚,搶著為自家師兄說話。
“對,三師兄是我們整個梵安寺最有悟性、最有功德的佛子。就連師父也經常嘆息,有些地方他還不如鏡容師兄呢!”
和尚們你一言我一語。
幾乎要把鏡容視為神仙般的存在。
“鏡容師兄通法道,會醫衍,知天文地理。前些日子城東鼠疫,師兄不顧危險,一人救了幾百條人命,可不就是神仙。”
“鄉親們為感謝師兄,送了好多銀兩齋飯,他分文不要。還有那位阿香姑娘……”
說到這裏,鏡心忽然頓住。
葭音聽在興頭上:“阿香姑娘怎麼了?”
“這個……說不得的。”
小和尚支支吾吾,麵頰微紅。
好一番糾纏,他終於解釋道:“那阿香姑娘,也是城東染上了鼠疫的病人,還好我們三師兄醫衍高超,救了阿香姑娘一命。不知怎的,她居然對師兄芳心暗許,哭哭啼啼的,要以身相許。”
這位阿香姑娘正是二八年華,青春靚麗。
這一句“以身相許”,有幾個男人能抵抗的住?
“然後呢?”
葭音眨了眨眼睛,“鏡容該不會是同意了吧。”
“怎麼可能!鏡容師兄他根本不是這種人。”
“不過那陣勢,也確實把我們都嚇到了。先是驅寒溫暖,送湯送飯,再到一哭二鬧三上吊,最後……最後還給師兄下了藥。”
“下藥?”
葭音心下一驚。
“他不會連這個都能忍住?”
“那是自然,”鏡心的臉上滿是驕傲之色,“雖說阿香姑娘確實貌美,但三師兄是絕對不會沾染貪欲半分的。師兄他一心向佛,早就沒了七情六欲,又怎會被女子所引秀?”
一片葉飄到葭音麵前的石桌上。
她的耳邊,忽然響起了妙蘭在宮門前所說的話。
“雅禮扶道,清心寡欲?我還真不信這世上真有男子能在石榴裙下撐住幾回合的。佛子又如何,還不是個男人。”
鏡容也是個男人。
她想起來昨晚明月夜,暖黃色燭光映照著的,他堅硬結實的喉結。
……
早上,她與眾僧人一起聽鏡無講經書。
下午,她在後院兀自練習那出戲。
臺詞已經背得滾瓜爛熟,萬青殿的和尚們她也熟悉了個七七八八。
二師兄鏡無,嚴肅端莊;
五師弟鏡心,虎頭虎腦;
六師弟鏡采,可愛乖巧。
萬青殿的佛子們都很喜歡她。
除了鏡容。
他從來沒同她說一句話,仿若視她為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