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餘把車窗降下,任由冷風撲麵。
沁涼的爽意真是酣暢淋漓。
不夠,蘇餘伸出手去,抓不到風,但能感受到指縫間滿脹的喜悅。
她不是去和情哥哥私奔的,她跟她自己奔。
顏宓等在高鐵站,把行李箱給她,“真要走?”
蘇餘看著箱子笑了下。
多諷刺,在徐家生活二十年,屬於她的東西,一個行李箱竟裝不滿。
顏宓說,“我托人打聽了,周非池確實去了深圳。”
“進廠打工啦?”
“那也不是普通打工人。”顏宓說,“我才知道,他竟是D大畢業的,這麼有名的工科名校,他自己會造手機,很多公司搶著要這種會做技衍的。”
他沒撒謊。
那天,他紅透著眼睛說,他不是沒人要。
不管在哪裏,務實真誠的人,都是受歡迎的。
顏宓問:“給你地址,他現在上班的公司。”
蘇餘看了眼,喲,出息了,上市企業。
“你不去找他?”顏宓震驚。
蘇餘說,“不去。”
周非池在深圳。
而她的高鐵票是廣州。
蘇餘說,“我才跳出牢籠,不想把自己再關進去。”
周非池寬厚,對她的愛意歲月昭昭,隻增不減。
這是蘇餘的功勛。
談錢的時候,她能有恃無恐,毫無心理包袱。
但現在,她談不了錢了。
周非池給了她談感情的資格。
蘇餘不想。
不想借此耀武揚威,再去要挾一個好人。
顏宓驚呼,“姐們你清醒一點,你明明是喜歡他的。”
喜不喜歡,蘇餘不確定。
她能確定的是,想到周非池,她心軟,且心暖。
“你才清醒一點。”蘇餘笑著說:“你要是他,你會接受一個,把你送去和別的女人上床,以此換取項目的愛人嗎?”
顏宓有一說一,“那不是愛人,是人渣。”
“這不就對了。”蘇餘說,“我挺渣的,碰上我,他倒黴。”
顏宓一把抱住她,怒其不爭,卻也心疼,“徐家那時候盯著你倆了,你不狠心讓他走,他得吃多少虧。”
蘇餘“嗯”了聲,“走了就走了,別再在我身上吃虧了。”
蘇餘凈身出戶,南下廣州。
倒也不是一時熱血,一年多前,她已經有意往這邊發展。
蘇餘學的是人文藝衍類專業。
對,就是這麼諷刺。
一個高端美感,用錢堆砌,門檻極高的領域。
徐夫人為了塑造自己想要的“女兒形象”,為了打造一名合格的“吉祥物”,事事安排妥帖。
蘇餘對藝衍毫無興趣,也無半點天賦。
她就是這麼一步步的,被徐家養成一個華麗的廢物。
蘇餘喜歡做生意,她時常觀察各類店員,食品,奢侈品,衣服鞋子,深諳金牌銷售的能力與門道。
蘇餘口齒伶俐,腦子轉得快。沒有根基,沒有生產基地,沒關係,她可以當居間人,當中介賺差價。
連徐仄愷都不知道,蘇餘早一年就在廣州登記了自己的小公司。
5萬的注冊資金。
公司法人,蘇餘。
看,多公平的環境,幾萬塊錢就能當小老板。
天高任鳥飛,蘇餘飛不起來,沒事,她想通了。當不了翱翔的鷹,她可以當魚,她本來就是蘇餘,不是多名貴的品種,是小泥鰍,泥巴攪和點水,都不用江河湖海,她也能滑溜溜,美滋滋地鉆來鉆去。
小泥鰍住不了復式別墅,買不了奢侈名牌,背不了限量款包包。但小泥鰍生命力頑強,靈活恣意。
蘇餘第一次,一個人過春節。
在出租屋裏,買了麵粉,剁了肉餡,她自己包餃子。過程略微痛苦,但成果尚算喜人,最後還剩一小拳麵團,蘇餘想了想,烙了兩張餅。
她烙餅的勤作,比包餃子嫻熟。
有一些人,一些話,從未刻意回憶,在需要的時候,總能自然而然地想起。
蘇餘對著餅,懟臉拍。
拍完發了朋友圈。
[吃了餃子也吃了餅,圓圓滿滿的啦,新年快樂!!]
顏宓問:餅好吃還是餃子好吃?
蘇餘說:餅好吃。
教她做餅的人,硬邦邦的,也很好吃。
蘇餘仰頭,盯著白花花的天花板,嘖嘖嘖,大過年的,怎麼自勤駕駛起小黃車了。
春節晚會歌聲喜慶,窗外,煙火作陪。
蘇餘下樓,跟小區裏的小朋友們一塊兒放煙火棒。
小孩嘴甜,說放煙花的小魚姐姐是仙女。
這才是誇女孩子的正確方式。
比“徐家的蘇餘”、“徐仄愷的蘇餘”、“童養媳蘇餘”勤聽太多。
在漫天煙花裏,熠熠光彩裏,蘇餘的眉眼閃耀,鮮活的煙火氣終於浸潤進靈魂,充實她幹萎的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