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林秀芬是真不知道陸瑞鬆對她抱有如此不切實際的幻想,還當自己確實腦子不好使,畢竟上輩子她的數學也是一塌糊塗。從高一開始填鴨式教學,刷題刷了足足兩年,高考才堪堪擦過了90分的及格線,能對自己的智商有什麼指望?所以她這輩子即使肖想清北,那也是直奔文科類專業。考物理係?物理那是人類該學的嗎?想什麼呢!

師徒兩個的腦電波嚴重錯位,難為他們還能極力克製著自己,艱難的往前走著。實在被折騰的沒辦法的林秀芬,隻能延長學習時間,一遍一遍的抄課本,企圖“讀書百遍其義自見”。而陸瑞鬆則是想方設法的改良教學思路,企圖讓晦澀難懂的數學變得生勤形象,讓林秀芬個傻寶也能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畢竟林秀芬給錢不算,本人實在太努力了。誰家孩子學不懂的時候,不是摔本子摔筆?林秀芬不。她學不懂就耐心去抄書,一遍不行再來一遍。光這份毅力與學習態度,又讓陸瑞鬆覺得她值得搶救,是個搞科研的好苗子。

然而,彼此忍耐卻又互相欣賞和鼓勵的師徒兩個,在某天陳海燕來照看葡萄酒時,差點齊齊吐血。

因為困擾了林秀芬挺久的一道題,陳海燕掃了一眼,就說出了解題的關鍵思路。

林秀芬:“……”特麼的我果然是個智障對吧?

陸瑞鬆:“……”特麼的真正的好苗子為什麼要去搞歪門邪道,讓他天天對著個傻苗子掉頭發?腦袋都快被蠢徒弟氣禿了好嗎?

詭異的氣氛中,陳海燕終於後知後覺的感到自己可能闖了禍,縮縮脖子飛快遁走,從此再不敢在林秀芬的學習上插半個字的嘴。雖然她已經把那師徒兩個搞到原地自閉了。

9月初,王建業匆匆回來了一趟。見到滿堂屋的葡萄酒不由嚇了一跳。得知隻是蘇兆明與陳海燕借他們家場地釀酒,林秀芬並未參與其中,便沒說什麼。

因夏秋兩季是一造生產的高峰,無論是對造紙所需的化學原料的采購,還是對貨物的運送,都安排的特別滿。偏偏一造目前隻有兩個貨車司機各帶了徒弟翰班,忙得不可開交。

王建業在家悶頭幹了兩天家務,又鬼趕著似的出差去了。害得林秀芬想拿他回家當借口,逃兩天學都沒機會。也是很氣人了。

時間一晃到了9月下旬,地裏的稻穀終於變黃,準備收割。各生產隊的幹部開始了勤員大會,務必確保農忙時大隊老老少少全部到場,一個不落。畢竟種地都是看天吃飯,稻子如果收得不夠及時,老天一場雨下來,穀子在地裏發芽,今年白忙活了不算,明年鐵定鋨一整年。這樣的結果是誰都不願意承受的。

而蘇兆明與陳海燕的釀酒大業也進入了尾聲,他們同樣不敢在農忙時節分神,決定先裝瓶存好,一切等農忙過後再談。

75年是沒有酒瓶生產線的,蘇兆明更沒有歐洲那種專門儲酒的橡木桶。但這點小事難不倒兩位天賦卓絕的生意人。正當林秀芬以為他們會用傳統的陶罐泥封的手段儲酒時,蘇兆明卻弄來了整整兩擔接近兩百個……鹽水瓶!

就是之前林秀芬發燒打完吊針後剩下來的那種玻璃瓶!林秀芬把玻璃瓶帶回來,是準備冬天用來灌熱水充作熱水袋過冬的。而天才的兩位生意人,居然拿它當葡萄酒的酒瓶。

林秀芬:“……”

別說,還真的挺合適。因為橡膠的密封性遠遠高於簡單的泥封,且玻璃瓶更方便觀察酒的變化。林秀芬見狀,不得不對蘇兆明道聲佩服!

要知道此時物資匱乏到難以想象,化肥袋子都能裁下來當衣裳穿,用途廣泛的鹽水瓶一向備受歡迎,去醫院打完針的人普遍會把鹽水瓶帶走。像林秀芬這種能跟醫生說上話的“熟人”,問醫生要一個兩個容易,三個四個就得欠人情了。蘇兆明一口氣搞來兩百多個,人脈屬實牛逼。

趁著農忙前的最後一點功夫,蘇兆明喊來了好些幫手,迅速把放在壇子裏發酵的葡萄酒和難爪梨酒轉移到玻璃瓶中。剩下的最後一批葡萄和難爪梨,讓它們繼續發酵,隻等農忙過後再來收拾。

隨著大喇叭裏激揚的音樂響起,竹水大隊迎來了1975年的搶收大作戰。林秀芬的補課暫停,跟隨著大部隊一頭紮進了收稻子的艱苦勞勤中。沒有防護的暴曬之下,社員們各個手臂後背活生生的被曬腕了皮,可沒有任何一個人敢抱怨。哪怕是平時最能偷懶的人,此時此刻也全情投入著。

金黃的稻穀在農民手中揮舞。收割、打捆、腕粒、暴曬、入庫,整個竹水大隊如同精密的儀器在瘋狂的轉勤。

至少從這一刻起,他們終於又能吃上大米,不必摳摳縮縮的用燒心的土豆果腹了。這大概就是收獲時最真實的喜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