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數日的沉默終於被打破。
於這十幾天中, 雲楚一直覺得自己似乎虛在一個不上不下的僵局中,“坦白就會被厭惡”這個觀念根深蒂固於她的腦中。
世人皆是如此,喜愛一切善良美好的事物, 這一點毋庸置疑。赫巡如此,雲楚自己也是如此, 所以偽裝成被大多數人喜歡的模樣這個習慣, 已經深入她的骨血。
她並不厭惡真實的自己,可她不知赫巡會不會因此厭惡她。
所以就算她接近赫巡是別有所圖,她待赫巡仍舊是有兩分真心的, 她不想看見赫巡對她露出失望的眼神。
她哪能不知道自己這段時間的拒不承認與逃避都有多可笑, 倘若那些話都被赫巡聽見了,那無異於是直接扒掉了她精心編織許久的柔美外衣, 將黑暗袒露於他。
到了這種地步, 她仍舊試著蒙混過關根本就不現實。
可大抵人都是如此, 她越害怕什麼, 就越對什麼抱有希望, 見赫巡並未直接跟她戳破,也並未毫不留情的拆穿她,所以她不乏逃避心理的想著, 就這樣心照不宣下去應該也可以吧。
總之, 她就是不太想輕易麵對。
但事實證明, 她的自我欺騙與自我安慰, 並不起作用。
雲楚抿著唇不吭聲,在此之前精心準備的說辭,她也不太能說的出口。
什麼口不擇言, 什麼被秀導被激怒, 都宛如一個偷吃東西的小孩被抓個正著時, 那些可笑的狡辯。
赫巡又問:“你平日裏對孤說的話,到底有幾分是真。”
雲楚仍舊低著頭,聞言低聲辯解道:“我又沒有全都騙你……”
“那你這幾天都不跟我說話,我也很難過呀。”
赫巡道:“難過?孤看你是慶幸吧,今日孤若是不提,你怕是這輩子也不會同孤提起這事。”
雲楚一覺得委屈的時候,唇角就會往下拉,直至現在,她發覺自己仍舊做不到在赫巡麵前光明正大的說上一句,我是說了那些話,但那又怎麼樣。
路途遙遠,這一段路有些許顛簸,雲楚坐的不穩當,身子晃來晃去,赫巡隨手拿了個靠墊放在她的身後。
雲楚將墊子推出去,不要它,問赫巡:“那你想聽我說什麼?”
赫巡收回手,看著她靜靜道:“雲楚,坦誠二字,對你來說真的很難嗎?”
是的,很難。
可難的不是讓她承認自己並不是那麼好,而是麵對承認之後的後果。
但是現在,她已經無路可退了。
她喃聲道:“可我……隻是不想讓你覺得我是個壞女人而已。”
赫巡看著她,語調中不無嘲意的反問道:“你不是嗎?”
“壞,又不願承認自己壞,這就是你。”
雲楚一哽,又說不出話來了。
她一直都承認,隻是不願意在赫巡麵前承認。
隔了好半天,她才聲如蚊吟道:“對不起……”
赫巡卻並不滿意,審視一般,他問:“你對不起我什麼?”
“……我騙了你。”
赫巡沒有回答,可這樣窒息的沉默讓雲楚幾乎喘不過氣來。
那層自我保護的外衣被再次束起,她開始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真情實感的傷心,對赫巡的反應擔驚受怕,為什麼要在這樣明顯虛於下風的對話中戰戰兢兢。
仔細想來,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呢。她對赫巡有幾分了解,就算她令赫巡失望,赫巡也不會像對待雲秋月一樣對她。
當不成太子妃也沒關係,日後赫巡榮登大寶,她混個貴妃當當也未嚐不可,赫巡天天這麼忙,肯定活不長,屆時她弄死皇後,然後帶著孩子爭奪儲君之位,她這麼聰明,赫巡也不差,總不至於生出個蠢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