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灑了爺的酒,還敢向爺求饒?!”身形魁梧的披甲人一腳將荔晉之踹倒,“你知不知道,這壺酒能抵十個你了!”
荔晉之挨了打依然要賠笑,曾經也算玉樹臨風的官宦之子,如今衣著襤褸,蓬頭垢麵,手和臉上都是傷痕,看上去可憐又可悲。
荔知記得他賄賂了縣衙的人,分去了一個富紳之家,隻是不知怎的,又到了現今的主人手裏。
荔晉之抬起頭的時候,也看到了她。但是和她的同情目光不同,荔晉之看到她衣著整潔,走在魯從阮身邊的樣子,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那不可思議在片刻後轉換成了貪婪和野心,他眼冒綠光的樣子讓荔知想起鋨極了的野狼。
他一定恨不得此刻有頭有臉站在魯從阮身邊的是他,哪怕要穿著襦裙也在所不惜。
荔知垂下眼,像沒有認出他那樣,跟在魯從阮身後走上通往二樓雅間的樓梯。
一個手拿風車的垂髫小童在樓梯邊抱著扶手玩耍,嘴裏哼唱著一首不知名的童謠,見到上樓的眾人,轉頭跑走了。
荔知隱約聽見童謠的其中兩句:
“綠軀對白兔,金山藏迷霧。”
“誰人猜得出,問鼎天地間。”
荔知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小童身上,直至他跑入轉角不見。
“那是酒樓掌櫃的小兒子,怎麼了?”魯從阮注意到她的目光。
“……他唱的歌有些新奇。”
“童謠罷了,這種故弄玄虛的歌謠各地都有。”魯從阮不以為意。
小二領著眾人入了雅間,魯從阮在靠窗的雅座上坐下後,對荔知招手道:
“來,你坐我旁邊。”
“少爺,這樣於禮不合。”荔知不願再承受更多的偏愛,低頭婉拒道,“奴婢隻是一個丫鬟,理應站著服侍少爺。”
“行啦,我是那種講究虛禮的人嗎?讓你坐下你就坐下,這家酒樓的醉鵝是一絕,我特意三天前就讓人預定了最好的鵝。一會你嚐了,定然贊不絕口!”
魯從阮極力邀請荔知坐下,站在他身後的熏風隻差眼珠子噴出火來。
荔知對這個缺乏觀察力和同理心的少爺感到厭煩。
“若少爺覺得一人有些孤單,不妨叫熏風姐姐坐下陪少爺。熏風姐姐是服侍少爺的第一人,若有丫鬟坐下陪同少爺用飯,那也該是熏風姐姐。”荔知再次拒絕。
魯從阮兩次三番被拒,臉上也有些不悅了。
“你既然不想吃,那就和她們一起站著吧!”
荔知也不去哄人,站到了看門的位置。
這頓飯魯從阮吃得索然無味,他吃了幾口就不吃了,剩下一大桌子菜便要走人。
為了一口餿饅頭,朱姨娘出賣了自己的尊嚴和身澧。而魯從阮一個都護之子,卻隨意地點了滿滿一桌難鴨魚肉,吃了幾口又隨意地將其棄置。
荔知心裏像有火在燒。
“少爺,如此一桌美味,浪費反而不美。”
荔知大膽的言語讓雅間裏的所有人都朝她看了過去。
她上前一步,低頭道:“聖人有言,慎乃儉德,惟懷永圖。少爺不妨將其打包回府,小姐少有外出堂食,這份醉鵝也能展現兄長的美意。其他一些小菜,可以賞給府中下人,以示恩寵。”
“你好大的膽子,竟出這樣的餿主意!”熏風怒聲道。”
魯從阮揮了揮手,表示並不在意荔知的冒失。
“我是堂堂鳴月塔都護府的公子,堂食打包未免有失我都護府的風度——”
荔知不慌不忙,行了一禮道:“正因為殿下是鳴月塔都護的公子,所以才該以身作則,彰顯我都護府的善政之風。”
魯從阮思考了一會,揮了揮手道:“叫小二來,把這一桌拿食盒打包。回去分給府中下人,醉鵝另外再叫一隻,桌上這隻,就給你吃了。”
“少爺——”
荔知和熏風同時出聲。
魯從阮警告地看了一眼熏風,然後對荔知說:
“你要是再拒絕,這一桌我也不打包了。”
荔知閉上了嘴。
魯從阮在酒樓裏打包了一桌佳肴回府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魯涵耳裏。
魯涵十分了解自己這個獨子的秉性,紈絝也稱不上,但確實匱乏才能,品德也不甚出眾。不求他大富大貴,隻願他能安分守己,守好自己打下的魯府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