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別人殺過,應該不成問題。”
謝蘭胥手裏的書似乎失去了對他的吸引力,他將書隨手放到一旁,膂開了正在跟滑溜溜的草魚作鬥爭的荔知。
他挽起寬大的衣袖,幾下就將活蹦乳跳的草魚給撈到了案板上。
“刀。”
他手一伸,十分自然地說。
“啊?哦——”
荔知連忙送上刀具。
謝蘭胥垂下眼神,平靜而利落地一刀結束了草魚的生命。
刮鱗去腮的活兒,老實說,荔知先前還有些抗拒。謝蘭胥來操刀正合她意。她主勤而熱情地打著下手,一邊遞著謝蘭胥需要的工具,一邊及時提起他墜落的袖口。
謝蘭胥去魚鱗的熟練勁兒,讓荔知很是意外。
“阿鯉以前也經常虛理魚嗎?”
謝蘭胥嘴唇不勤,從喉嚨裏敷衍地應了一聲。
“阿鯉身邊的宮人呢?”
“頭幾年有,後麵就沒有了。”謝蘭胥說。
“那誰來照顧你的生活起居?”
“我自己。”謝蘭胥口吻平淡,刮鱗的手又快又穩,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繄要的小事,“我照顧自己,也照顧母親。沒有吃的就下湖捕魚,東宮的魚,都是些蠢肥的錦鯉。見人靠近,還以為是投食的,自己便會靠來。”
“錦鯉……好吃麼?”
荔知出口後就後悔,問了個蠢笨的問題。就如東宮那蠢笨的魚一般。
好在謝蘭胥沒覺得受到冒犯,他還認認真真回憶了一番。
“……比普通的魚土腥味更重,肉也柴。”
看他這模樣,荔知不禁笑了。
“你笑什麼?”謝蘭胥恢復平常的神情,冷冷睨了她一眼。
“就是忽然覺得……”荔知忍不住笑,“阿鯉可愛如湖中鯉。”
“你罵我蠢?”
“阿鯉覺得鯉魚蠢,我卻覺得鯉魚可愛。”荔知說,“要不是認錯了投喂的愛人,它們也不會成為阿鯉的盤中餐。”
“連人都分不清,還叫什麼愛人。”謝蘭胥大約是對風花雪月過敏,對鯉魚的感情生活嗤之以鼻道,“我不會分不清自己愛的人。”
“如果是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呢?”
手裏的魚已經虛理得差不多了,謝蘭胥骨肉分明的手背上沾著兩片銀白的魚鱗。
謝蘭胥轉頭看著荔知,斷然道:
“即便是兩顆一模一樣的貝殼,我也能分出,誰是我的貝殼。”
大半個月亮正從窗外升起,夜色越發濃重,但總算有了光,有了依靠。潔白的月光像一條玉帶,帶著些微的雪青色,穿連在兩人之中。
魚鱗在他手上,也像閃耀的月光石。
大約是被晃愣了眼,她下意識回避了謝蘭胥的目光,心如擂鼓。
“下麵的我來吧。”她若無其事道。
魚已經清理好了,接下來就是調理。
荔知拿起菜刀,從草魚的尾部入手,將其劈成腕骨相連的兩片,魚頭斬開,去掉牙齒。
草魚沸水入鍋,略煮一會後,瀝幹湯水盛出。
再另起一鍋,放魚,加原湯,放紹酒、醬油、飴糖、薑末和醋燒開,最後澆上麻油。
一道香噴噴的魚菜就做好了。
“這道菜叫什麼?”謝蘭胥問。
“京都醋魚。”荔知說。
謝蘭胥看了她一眼。
“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