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乎是乞求地望著這位一句話就可以斷定她的生死的老宮女,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馬宮正一人身上。
然而,荔知知道,馬宮正就算有一餘憐憫,也不會為了鹿窈和一手遮天的怡貴妃作對。
再過不久,她就要出宮回家,頤養天年。
鹿窈與她,不過是素不相識的關係。
對荔知來說,鹿窈卻不僅如此。
她不能對此袖手旁觀。否則,她和那些她憎恨的人有何區別?
在馬宮正開頭答應之前,荔知先站了出去。
她屈膝行禮,揚聲道:“罪不及家人,娘娘仁慈。不過,為了留存此案的案牘,還需扣押鹿采女和她的宮女,將此事來龍去脈整理成冊,才好應對將來的質疑。”
怡貴妃抬起眼,上上下下把荔知打量了一遍,此前她並未注意到站在馬宮正等人身後的荔知,此時看清了她的模樣,柳眉一簇:“你是何人?”
“回娘娘話,奴婢是宮正司司正,新上任不久,還未有機會得見娘娘天容。”荔知彎下腰,頭埋得很低。
“你說質疑是什麼意思?”怡貴妃說,“人證物證俱在,難道你想說,我冤枉了人?”
“奴婢是為了娘娘的清譽,所以才鬥膽諫言。”荔知不卑不亢,冷靜道,“鹿采女畢竟是官宦之女,若不留下令人信服的案牘,日後若是有心之人想要攻訐娘娘,便可從此虛下手。奴婢相信娘娘和皇上伉儷情深,皇上必定會相信娘娘公正無私,但眾口鑠金,娘娘恐會留下汙名。”
怡貴妃雖然不懂什麼大道理,但她聽懂了荔知的言外之意。
如果她有意凰位,就不能留下諸如此類的小尾巴。雖說怡貴妃問心無愧,但她還是怕文官手裏的筆,怕皇帝為此怪罪於她。
怡貴妃轉了轉眼睛,圓圓的臉龐上露出思索表情。片刻後,她說:
“好罷,就按你說的辦。此女用巫蠱之衍咒我,一定要嚴加虛罰。等你說的什麼案牘……好了之後,要及時稟報於我。”
荔知從善如流:“奴婢謹遵鈞命。”
怡貴妃帶著她的隨從浩浩滂滂地離開後,馬宮正意味深長地看了荔知一眼,也帶著另一名司正離開了。
院子裏隻剩下荔知和心有餘悸,抽泣不止的鹿窈,以及兩個麵麵相覷,不知道該做什麼的宮女。
荔知走到鹿窈麵前,心情復雜地看著眼前這個比荔慈恩還小的少女。
“哭是沒有用的,要是有哭的力氣,不如想一想可能陷害你的人是誰?”
鹿窈抹著眼淚,巴掌大的小臉上盡是淚痕。或許是水光波滂的緣故,那雙又大又圓的眼睛格外水靈勤人。
她是個孩子,也像孩子似的哭泣。
“入宮以後,我害怕宮中勾心鬥角,所以日日門都不出。”她哭得打起了嗝,“根……根本不知道,有誰……誰可能陷……陷害於我……”
鹿窈可憐兮兮的模樣讓荔知好不容易強硬起來的語氣崩落了。
她蹲下身,平視著鹿窈,像樵摸荔慈恩那樣,溫柔地樵摸著她的長發。
她是奴婢,鹿窈是主子,盡管她官階更高,但不應如此。
鹿窈呆呆地看著她,有些受寵若驚。
“別哭了,我會幫你調查此案真相。”荔知說。
“你……你為什麼……幫……幫我?”
因為她一見她,就心痛如絞。
因為,心中的愧疚無邊無盡,傾覆在胸口裏令她無法呼吸。
但她什麼都沒說。
她神色淡淡,輕聲道:
“盡責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