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舍棄掉從出生以來擁有的一切,不是為了成為一個冷酷無情,不擇手段的人。
她生命裏最重要的人受過的那些痛苦和絕望,她不希望再看到有人經受。
她必須要保護那些像她雙生姊妹一樣弱小的女子,讓她們不走上同一條絕路。如果連這都做不到——
她獨活下來的意義又是什麼?
……
紫微宮中,溫暖如春。通紅的金餘炭在盆中散發著熱氣。
謝慎從正在對著龍床作畫,聚精會神,全神貫注。
不知過了多久,他握筆的手酸了,停下畫筆,眼睛一抬,侍立在旁的宮人就送上一杯溫度正好的熱茶。
為了讓他隨時喝上這一口熱茶,宮人手中價值千金的大紅袍已經白白倒掉了許多杯。
謝慎從喝過茶,高善上前對其低語了幾句。
“哦?”謝慎從露出意外的神色,“讓她進來。”
不一會,眼眸低垂的荔知走了進來。
謝慎從坐在羅漢床上,好整以暇地看著荔知。
不得不承認,即便過了最好的年紀,荔知也是美的。這份美即使放眼天下,也是難得一份。
美則美矣,過於端正,不如妹也。
謝慎從的思緒一不注意就飛遠了,等回過神來,他才發現荔知已經保持行禮的姿勢有一會了。
“免禮。”他說,“你可知道,朕通常不管奴婢之事,更別說私下接見奴婢。”
“奴婢謝過皇上開恩。”荔知說。
謝慎從靠在羅漢床上,右手輕輕一抬:“說罷,你遇到了什麼麻煩?”
荔知抬起頭,剛要說話,目光落在謝慎從案前的畫紙,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要說的話一瞬間消失在腦海裏。
雪白的良紙,畫著龍床和一個蓮藕般潔白鱧腴的小姑娘,血紅的綢緞纏繞著她的身澧,欲遮欲露地包裹住還未發育完全的胸。少女麵孔還未長開,卻學著大人模樣獻媚於握筆之人,擺出秀惑的姿勢,媚眼如餘。
她像被灼燒一樣立即移開了眼神,甚至不敢去看龍床上是否有這樣一位少女。
眼角餘光裏,她捕捉到龍床前一雙小巧的繡花鞋。
這麼近的距離,她雖然沒有武器,但有把握一口咬在謝慎從的脖子上,她有把握自己的恨意足以咬破他的喉嚨。隻是謝慎從如果死在這裏,她姊妹的真相就將永遠掩藏在謝慎從惡臭的屍澧下,謝慎從同樣會受到萬民祭奠,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犯下的禽默罪行。
“奴婢……”她咽下口中帶血的唾沫,一字一頓說,“奴婢希望負責靜蘭閣巫蠱一案的調查。”
“你和鹿采女有舊?”
“素不相識。”
“那是為什麼?”謝慎從頗有興趣道,“你可知道,朕一旦為鹿采女出麵,此事便復雜了。今後,你和鹿采女會成為怡貴妃的眼中釘肉中刺,這樣也可以嗎?”
“與怡貴妃為敵,奴婢並不情願。”荔知說,“但皇上命奴婢為宮正司司正,奴婢就要盡自己的職責,竭盡全力查清每一樁疑案冤案。”
謝慎從笑了起來,不置可否。
“你是從鹿采女身上看到了你妹妹罷。”他一針見血道。
“……”
“荔夏血崩而亡,非朕之意。”他說,“如果朕當年知道她懷了朕的孩子,就算是百官相阻,朕也會將她納入宮中。可她從未告訴過朕。”
荔知垂頭不語,口中的鮮血味越來越濃。
“朕對你妹妹有愧。”他嘆了口氣,說,“朕會補償在你身上。”
不等荔知說話,他就說道:
“你求的事,朕準了。鹿采女巫蠱一案,全權交由你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