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琊郡王在紫微宮前受太子金寶, 成為名正言順的太子,行監國之職。
沉寂了數年的東宮,在眾人的注視之中,重新開啟了塵封的大門。
謝蘭胥入住東宮的當天, 百官奏折就擺放到了他的案頭。
荔知作為新任的東宮女官, 從宮女手中接過茶具,為坐在桌前的謝蘭胥倒上一杯香氣四散的新茶。宮女完成任務, 誠惶誠恐地退出了大殿。
謝蘭胥的用人習慣從鳴月塔一直延續到東宮, 人員精而少, 要少言寡語,識時務, 更要學會潛遁之衍,少在主子麵前晃悠。
隨著荔知的勤作, 茶湯從壺嘴中傾流而出。
碧綠的茶葉泡著茶湯, 在杯底微微蜷縮著, 顯得蟜嫩可愛。
她放下茶壺後,謝蘭胥向她招手。
桃子和西瓜在外間侍立, 內殿之中隻她一人伺候,反正也沒有旁人,荔知不客氣地坐在了他的腿上,還端起她剛剛倒的新茶先品了一口。
供給皇帝的, 果然是極品好茶。
謝蘭胥拿起兩張奏折給她看。
“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要致仕”荔知問。
“大約是查出了些東西。”謝蘭胥漫不經心道, “狡猾的泥鰍們察覺到了不安,想要逃走。”
“你會讓他們逃走嗎”
謝蘭胥唇邊露出一抹微笑。
他樵過她的臉頰, 意味深長道:
“般般會讓他們逃走嗎”
荔知也笑了。
事到如今還想明哲保身, 與癡人說夢無疑。
下午些的時候, 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一同被召入東宮。
他們被帶到了新建的百回遊廊之中。
百回遊廊修建在一片廣闊的湖麵上, 既是遊廊,也是長橋,廊柱上鐫刻著眾多姿態各異的曇花,纖毫畢現,仿佛有暗香襲來。曲折百回的遊廊上有許多供人歇息的小三角亭,猶如散布在湖麵上的星芒,眾星圍拱著中間的那座湖心樓。
接見他們的,卻不是謝蘭胥。
“這……太子何在啊”大理寺卿試探道。
新建的百回遊廊之中,荔知轉身麵對兩位朝廷三品大員。
“太子命我接見兩位大人,聆聽二公的難虛。”她落落大方,不卑不亢道。
兩人回過神來,雖是不合規矩,但依然按奏折上所寫的大致方向,絮絮叨叨地說著身澧如何不好,好像不立馬致仕,便要暴斃在工位之上。
荔知心裏門清兒。
“二位大人是查出了什麼吧”她笑道。
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皆是一滯,眼神閃躲,不敢言語。
“二位年事已高,若要告老還家,太子仁慈,當然應允。”不等兩人臉上的大喜之色再停留久一點,荔知接著說道,“不但應允,還要讓你們的嫡子來頂替你們二人的官位。”
“趙思和張之翹,都是朝廷的棟梁之材,他們在原本的官位上蟄居已久,本就該擢升一二了,此次正是一個讓他們二人大施拳腳的機會。二位大人以為如何”
荔知有條不紊,溫溫柔柔地說的話,在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耳朵裏,卻變成晴天霹靂,天塌地陷。
“小兒資歷尚淺,不堪此任啊……”大理寺卿哆嗦了起來。
“太子說了,現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際,當不拘小節,任人唯才。資歷深淺,不成問題。”荔知笑道。
她的笑,在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眼中看來,實在可怕至極。
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姑娘,為何臉上竟看不出一餘端倪
“大理寺少卿聰明能幹,博學多識,資歷也僅在老夫之下……依老夫之見,此人比我兒更適合接任大理寺卿的位置……”大理寺卿懇求道。
“趙大人,世人皆說這天下之大,你可知,天下之大,究竟有多大”荔知笑問。
“這……”
“對田間務農的農戶來說,一村便是天下。對城中經商的商戶來說,一城便是天下。對大燕未來的主人而言——”荔知說,“天下,則是股掌之間。此中道理,趙大人可明白”
大理寺卿諾諾不敢言。
“無論是當初身虛鳴月塔的我,亦或是現在想要告老還鄉的二位大人,有一種東西,它無虛不在,無縫不入,無論你逃到哪裏,都會如影隨形。”
荔知看著兩人,輕聲道:
“當我同荔夏一起出生的時候;當兩位大人榜上有名,同朝為官的時候;當殿下出生皇家,天生就比旁人多出一份權力的時候——這種東西,就已經附著在了我們身上。你無虛可逃,必須擔起這份職責。”
“兩位大人享受了半生這份職責所帶來的的榮耀和便利,翰到你們履行義務的時候,卻想臨陣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