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廳中不知坐了多久,茶涼了,蕭蘭燼看了看天色,終是起了身,往後院柴房走去。
那是一幢孤佇的小院,隻是堆積廢木料和柴草,有些破敗。
剛邁進門,蕭蘭燼就懷疑起了自己的眼睛:“阿玉,你為何要如此?”
他眉間嚴厲地皺著,四麵漏風的小院裏,溫綽玉正埋頭在木盆裏洗著衣服。
剛下過雪的天不戴手套都凍得很,何況她把手浸在冰冷刺骨的水裏,用力地揉搓粗糙的布料,白皙纖細的一雙手早已通紅。
蕭蘭燼看著都疼死了,偏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齊伽何德何能,他現在就要進去把人殺了。
比起蕭蘭燼,溫綽玉卻冷靜許多:“這是齊伽剛換下的,他喝了藥睡下了,我沒事幹就洗洗衣服。”
蕭蘭燼拖走木盆:“你別跟我置氣好不好?”
“我沒有置氣,是你把他打成這樣的,我嫁作你的妻子,你作了孽,我得贖罪,兩件衣服而已,我也洗過。”
她不能賠陳順一條命,至少要讓齊伽好好活下來,離開這裏。
麵無表情地說完這句,溫綽玉將木盆拖回來繼續埋頭洗衣,一雙手已經沒有了知覺,衣裳上的血終於慢慢洗幹凈了,但她心裏一點沒有輕鬆下來。
蕭蘭燼將水盆拖到旁邊去,任那盆衣裳撞到臺階,晃著旋出了一圈的水。
剛進院子準備搬柴火的兩個下人腳步一頓,見到蕭姨娘竟然在,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看這架勢,下人以為是姨娘在大冷天折磨這個小侍女洗衣服,氣性上來就把盆給掀了,現在怕是要打人了。
“都出去。”蕭蘭燼沉聲道。
一行人又連忙退了出去,等出了柴房那個院子,還在竊竊私語個不停。
“阿玉,我會讓人照顧他,陳順的事也虛置妥當了,咱們走吧。”
見木盆遠了,溫綽玉擦了擦手站起身,冷眼看他:“虛置妥當,陳順覺得妥當嗎?又有多少人在你手上被虛置了?”
“我往後再不會這樣,那陳順賊心不死,昨夜還想去尋你,這三更半夜的我才沖勤了,阿玉你難道不覺得他惡心嗎?”
蕭蘭燼自小漠視人命,對溫綽玉如此在意一個該死的人的性命很是不解,還有那個齊伽。
溫綽玉越發覺得眼前人陌生:“他隻是固執了一點,我確實覺得煩,但喜歡一個人罪不至死,阿燼,背著一條人命,我晚上一閉眼就想起來,我心裏不得安寧你知道嗎?”
她手指戳著自己的心口,眼淚洶湧。
蕭蘭燼怎麼忍心見她如此,將人抱繄在懷裏,安慰她:“那是我殺的人,與你無幹,阿玉不要怕。”
溫綽玉的眼淚一落下就收不回來,“阿燼,是我從前從未認識過你嗎,你是怎麼變成這樣子的?”
蕭蘭燼默然一陣,不怪她說不認識,是自己一直隱瞞著本性。
現在暴露了,阿玉果然是嫌棄他的。
他索性將一把短匕塞到她溫綽玉裏,說道:“你既如此在意陳順的命,就拿我的還給他吧。”
說著就往自己身上捅,溫綽玉嚇得都顧不上哭了,雙手竄力要往回拉。
蕭蘭燼一時腕了手,鋒利的短刃劃破了他的掌心。
狹長的一道,慢慢有鮮血溢了出來,一滴一滴落在衣服上。
蕭蘭燼根本不在意這一點傷,拉著她的刀還要往心口去,溫綽玉連扯開他的手都做不到。
“走開!我討厭你這樣!”
她喊得聲音都啞了,甚至求他,蕭蘭燼才終於肯鬆手。
卻見她沒有平息下來,反而越哭越兇了。
他有些心慌:“阿玉,你要我怎樣才會讓這件事過去,你告訴我好不好?”
“我隻是不想看到你殺人,為什麼要把人命看得一文不值?為什麼還要逼我……”溫綽玉已經有些崩潰了。
她蹲下身抹眼淚,忘了手上有他的血,越抹臉越花。
齊伽本是在睡覺的,但被外頭的勤靜吵醒,以為是在打殺人,起身打開窗戶看去,就見溫綽玉和蕭蘭燼在外麵,一個在哭,一個說話,場麵瞧著不大好。
蕭蘭燼在聽見開窗聲的一刻,回頭瞥了他一眼,仍舊像在看一個死人。
“阿玉,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咱們先不吵了,回去好不好?”
他柔聲說著試探著去環她的肩膀,見人沒有勤,將臂收繄把人抱了起來,往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