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戰的少女此時嬌呼一聲,似是讚歎老者的好棋,隨即望向高謹,隻看到高謹並不以為意,倒是顯得篤定的很,先是閃過一絲疑惑,隨即也投來一絲挑釁的眸光,頗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令高謹不由莞爾。
高謹拿起白子,似是思考什麼,半天不落子。
於禁不會下棋,但是會看臉色,見高謹遲疑,老者則顯從焦慮轉化為氣定神閑,也不由得為高謹捏了一把汗。
高謹突然微微一笑,下落白子。
老者一時咋舌,想不到高謹置未活淨的大龍於不顧,搶先開始做劫,一邊做劫一邊跑龍,這不啻於是自尋死路。
老者眸光中閃過一絲慍怒之色,高謹如此做,明顯是不將他放在眼裏,殺心頓起,主動放棄劫爭,與高謹爭鋒相對,棋風也開始由穩健轉為咄咄緊逼。
時光不自覺的飛逝,高謹的腳已經跪的有些麻了,此時的棋局若論黑白雙方占據的地盤,的確是高謹的白子最多,畢竟占了先手的優勢,獲利不小,但中腹的那條白龍,已蜿蜒了四五十子,卻還沒有看到活路。
所謂棋長一尺,無眼自活。高謹的白龍冒險過重,稍有閃失便萬劫不複,但若是令高謹做活了這白龍,那麼棋局又另當別論,老者隻能拋子認輸。
老者猶豫再三,最終落子,而高謹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狡黠,將子落下,隨即拍拍手,道:“先生輸了!”
老者正要反駁,可是低頭看高謹落子的方向時,臉色陡然一變,不由咋舌。
高謹的白龍活了,兩眼做活。他抬頭看了滿是篤定的高謹一眼,繼續看棋,希望找到破眼之處,猶如老僧坐定一般,盯著棋局發呆。
高謹亦伸著懶腰站起來,他知道,老者是絕不可能破眼的,這手棋出自《玄玄棋經》的入穴取魚勢,老者絕無翻盤的可能。
《玄玄棋經》由元代棋手嚴德甫主編,取自道德經中玄之又玄,眾妙之門之意,用此來比喻棋圖著法精妙,書中雖有起手法、古遺局等,但重點放在100個死活題上,質量極高。可謂古時圍棋集大成者。
單論下棋,高謹自然不是老者的對手,可是他默記了不少精妙的棋譜和起手式,眼界亦比老者開闊的多,要勝這老者並不算難事。
老者繼續觀看棋局,高謹深知老者不會輕易死心,是以在庭院中信步閑逛,活絡麻痹的筋骨,於禁見老者皺眉不言,便知道高謹勝了,也是滿臉的歡喜之色。
高謹打量著這庭院,再看那紋絲不動的老者,心說莫非這就是陳群的父親,他認真打量了老者一眼,便覺得他與陳群確有幾分相似,心裏琢磨的待會如何勸說,便也有些出了神。
“喂,你下棋真厲害!”不知什麼時候,那觀棋的少女已經到了高謹的身畔,一雙靈動的大眼睛上下打量高謹,似笑非笑的讚歎。
高謹收回心神,曬然一笑:“若非先生相讓,恐怕勝負還難以預料。”他說的倒是實話,若非老者讓他占了先手,恐怕他的大龍也擺不活。
少女撇了撇嘴,慍怒的道:“你這人真是虛偽,明明勝了,卻說我爹爹相讓,勝即是勝,敗即是敗,哪裏有這麼多借口和謙詞。”
被一個小姑娘板著臉教訓,還是高謹第一次,他不由得哭笑不得,真不知該怎麼回答。
少女的心情說變即變,而後又多雲轉晴,笑吟吟的道:“你是誰,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高謹這才發現自己竟忘了通報名刺,道:“我乃下邳高謹,前來拜謁陳紀先生,不知先生在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