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鳳坊市。
一間雅致小院。
剛剛結束了一天的拜訪交友的餘閑坐在一株鬆樹下,泡著一壺熱茶,神情輕鬆愜意。
萬獸真人陪坐一旁,眼神閃爍,神情複雜,看著餘閑欲言又止。
終於,他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到底修行了何等功法,竟如此恐怖,短短時間內就扭曲了一個人的思想,讓其輕鬆為你所用。
如果你將這種能力持續不懈地運用到天下人之中,遲早有一天,蒼生萬道都是你的掌間傀儡。”
萬獸真人受情所困,抑鬱了一段時日,又漸漸恢複生機。
此番目睹餘閑在丹法門的作為,不由得心生驚駭,隻覺見證了一個大魔頭的誕生。
想到自己曾經的宣言,他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阻止。
聞言,餘閑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問道:
“我這就算利害,算恐怖了,那你也未免太小瞧天下人了吧。”
“我且問你,我這半年來,才拜訪了多少丹師,又交了幾個朋友,不過一百來個。
而且你真覺得他們和我親近了,就什麼都願意聽我的了,願意為我而死嗎?”
萬獸真人一愣:“不是嗎?”
餘閑搖頭冷笑:“須知一個人的思想是天底下最無序最不可捉摸的東西。
即便是我,又豈敢妄言徹底操控了一個人的思想。
我隻不過是讓他們將我視為最親近的朋友,為他們創造了一個虛擬又真實的情感寄托。
如果我麵對的是一個絕情絕性之人,又或者是道心無缺,赤子之心的得道高人。
我的法域對他不會有半分作用。
簡單來說,就是欺負一些道心不堅的人罷了。
你看我仿佛無往不利,隻是因為這天底下九成九之人都是道心有缺,存有七情六欲的俗人。
而且即便是這些人已經視我為最親近之人,但我叫他們去送死,他們大多數也是不願意的。
要知道大同會那群家夥受我法域影響最深,我也得給他們發工資的。
一旦我對他們無情壓榨,將他們作為免費工具使用,他們同樣會心生怨懟,而怨恨之情會逐漸衝淡大愛法域對他們的影響。
當然,我的確可以將一個人徹底煉化為我的傀儡,但那樣的傀儡隻是一具鮮活的肉身加上一團複製來的記憶。
獨屬於人的思想性,創造性也隨之抹去,說是行屍走肉也不為過。
而且想要做到這等程度,隻有對付實力比我弱上很多的修士才行。
對付元嬰修士,哪怕是元嬰前期的修士,都得經年累月的長期影響才行。
我閑的蛋疼,才去幹這種事。
就算我真要這麼幹,哪怕我用上畢生所有的時間去控製別人,一千年又能控製多少人,千萬,萬萬?
對於整個世界來說,也不過滄海一粟。
每一次獸潮來襲,整個玄陽境死傷都不止萬萬。
而玄陽境還隻是九陽域的一部分,是整個世界的更加微小的一部分。”
萬獸真人心中的擔憂隨著餘閑的解釋慢慢放下,他倒沒有懷疑餘閑會騙他。
他和餘閑本是一體。
就算餘閑真成了十惡不赦的魔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自滅生機,不助紂為虐而已。
而且他和餘閑相處了這麼多年,知道餘閑一般情況下是不屑說謊的。
除了麵對那些女人的時候。
因為餘閑說過,有的女人隻有謊言才能滿足她們,說真話反倒傷人,不如讓其活在美好的幻想中,實屬功德一件。
“原來如此,這麼看起來倒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強大。”
萬獸真人鬆了口氣。
餘閑感概道:“這終歸是個偉力歸於自身,個體實力淩駕於眾生的世界。
我的這些小手段其實上不得什麼台麵。
我也從未將其當做我的依仗和底牌。
我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走上更高的山峰,看到更高處的風景。
如果我被眼前的景色迷惑,沉醉於一點個人的小手段,覺得控製幾個比我弱上幾籌的修士就天下無敵,並且樂此不彼。
那麼我哪怕有著天大的機緣,也遲早會被這個時代淘汰。”
餘閑眼神凝重,神情認真,想起了純陽真君與雷龍的那驚天一戰。
“旁的不說,我就算費盡心機,花上幾年乃至十幾年的時間將丹法門的上上下下都控製住,是否又敵得住純陽真君的那一招指天之劍?
人家一劍下來,我十幾年的心血就付之一炬。
以一己之力,定鼎蒼穹萬道,方才是我輩修士最終的追求。”
萬獸真人看著眼神清醒的餘閑,竟有種自慚形愧,甘拜下風的感覺。
他自以為修行心無旁騖,不為俗世所擾,能夠看清世間九成九的事情。
然而他最後連一個女人都沒有看清,並為之神傷。
反倒是一直窩在脂粉堆裏打滾的餘閑,心中其實比誰都清楚自己需要什麼。
他看似大大咧咧,嬉笑玩樂,實則在大事上從未打過折扣。
他忽的有了一種預感。
餘閑一定會成功,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巔峰的那一批人,他一定會看到他想要看到的風景。
而他,則將成為這一場攀爬高峰的旅途的最忠實的記錄者。
“如此想來,我倒是成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那隻犬了。”
萬獸真人忽然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餘閑捧著一杯熱茶,眼前熱氣嫋嫋,似乎想到什麼,忽的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