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禦璿開著車,注意到了後座的動靜:“昕月,你做什麼!”
“好好開你的車,不然我就刺下去。”昕月撫了撫玫紅的發絲,輕聲道。
李禦璿隻能維持原先的車速。
窗外的風景飛速掠過,越來越荒涼,越是靠近第二座塔,越是身處早已廢棄的城市,就像是逐漸撥開古舊地圖上的迷霧,深入人類曾經放棄的土地。
“……短短半小時之內,有兩個人把武器架在我的致命點。”蘇明安說:“易長平的情況我能理解,他是太激動了,也是為了贖罪。那麼,你呢?昕月,我記得在最初稻亞城,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輕柔地抱著我,安慰我,讓我情緒安寧,告訴我不要去聽奇怪的聲音。你也是我最初的指引人,為什麼,你會想要製止我?”
昕月微微低著頭。
她的眼眸裏殘留著濕潤的水痕,低聲說:
“因為我是為了您的安危。您真的……不要再繼續調查下去了。”
“神靈一定勸過您,安心地待在祂那裏,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最終……誰知道開啟的會是寶藏還是潘多拉魔盒。千年前的曆史埋藏了太多恐怖的事,即使我對此一無所知,也不希望您為此涉險。”
“昕月。”蘇明安的語聲很平靜,脖子上的那把刀並不能成為威脅:“可能是神靈給你降下過神諭,讓你作為第三者的角度勸說我。但同時,也有許多人將希望寄托在了我的身上,希望我成神。”
“許多事情,也隻有對等的層麵才能解決。我隻有成為舊神,才能有與神靈談判的資本,才有拯救世界的力量。神靈的目標是滅世,這已經非常明確,祂自己也沒有反駁。而我的任務不允許我放任這個世界不管。即使最後我會因此出事,我也不能回頭。”
“如果你真的在意我的安危,那就讓大家都站到我這邊來。直到這個世界得到穩定,神靈放棄滅世。這就是我的責任,也是我堅持至今的緣由。”
他將手放在昕月的手背上,緩緩壓下小刀:
“我不希望你們的曆史消失,無辜者被迫害至死,患病者得不到治療,為虎作倀者高居雲上。”
“我無法放任這些不管,因為我能做到。除了我本身的目標,救下蘇洛洛、易鍾玉、李禦璿、林奶奶這些人的責任,我也會抗住。我不想你們消失。”
昕月緩緩放下了刀。她痛苦地倚靠在座位上,捂住了臉,發出抑製的嚎哭。
她哭得很大聲,像是要把所有的壓抑和痛苦都哭喊出來,玫紅色的發絲不停地顫抖,手指很快濕潤。
李禦璿在前麵開車,聽到這些話,輕輕歎息一聲。他沒有什麼可以說的話,隻是在心裏默默感激。
“你勸我放棄,是因為神靈與你說了什麼嗎?”蘇明安摸了摸脖子上的血痕,血痕很快愈合了。他望著昕月的滿臉淚痕,知道她也很痛苦。
“……神靈通過郵件告訴我,如果你繼續探查下去,異種王最後會將你吞噬,你會失去自我,甚至失去很多。所以……所以……”昕月愧疚地說:“您和我們這裏的事情……根本沒有關係啊。我知道您是來自異界的旅人,是我們強迫把您拉到了這裏……”
蘇明安搖搖頭:“已經來了,我會做的。”
他的許諾簡潔而堅定,僅僅是八個字。
已經來了,
我會做的。
不會放任不管,也不會因為害怕而停下。如果僅僅是損傷精神狀態,不算什麼代價,他必須要把世界最深的隱秘挖出來。除了這個世界,也有自己的世界。
昕月隻是歎息。
車輛一聲刹車,抵達第二座塔。
蘇明安打開車門,抬頭望去——這裏已經聚集了成千上萬人。高塔猶如漆黑的燈塔,頂端的光暈尚未點亮。璀璨陽光下,人們安靜地等在這裏,用鮮花、攝像頭、麥克風、榮耀勳章等候著他。
——就像是等待一個領銜者揭開劇場的帷幕,等待一位先鋒者開啟一個新的時代。
閃光燈下,蘇明安看不清這些人的表情。數量實在太多了,密密麻麻猶如螞蟻,而這樣的目光,在鏡頭之後還有遠超千倍、萬倍的數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