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2 / 3)

小橋剛才一嚇間不覺抓緊了周瑜的胳膊,看著門口的醉鬼,又不知所措地望向周瑜。孫策不耐煩地大聲嚷道:“你大姐哭哭啼啼的沒完沒了!你!跟她睡去!”

小橋這下聽明白了,驚叫了一聲從榻上下來,提著裙擺跌跌撞撞地向外跑走了。

孫策一腳把門踢上,歪著靠在那裏,眼睛灼熱又陰沉,在披散下來的黑發下好像明滅的炭火。

周瑜不禁又歎了口氣。當日脫口而出想娶小橋的時候真沒想到這句話竟然一夕間變成了他們的隔閡,畢竟孫策常嘲笑他不婚娶,於是他去娶一個女人入主中饋實在不是很自然的嗎?然而世上多得是說一套做一套的人,他雖然明白這點卻從來沒有想過孫策對他也是如此。那天晚上孫策無緣無故暴跳如雷,周瑜則對以與生俱來的固執,僵持之下最後竟以孫策搶先聘下大橋為結束。對周瑜來說這一切都莫名其妙,唯一可以拿來解釋的大概是孫策那不可救藥的好勝心。然而此時此刻他竟然踹門進來,還是讓他十分意外。

孫策舉起酒壺仰脖咕咚灌了一口,踉蹌走過來,一屁股坐到榻上,盯著周瑜問:“你跟我現在到底算什麼?!”

周瑜想了想說:“連襟。”

孫策摔了酒壺,猛地揪住周瑜的衣襟罵道:“我連你祖宗的襟!”

周瑜愣了下,推開孫策說:“從哪兒來的滾哪兒去。”

孫策沒動,瞪著他捶著床板咬牙切齒地嚷:“你是不是跟我玩膩了?!”

“我……”周瑜震驚之下脫口而出,卻又一時語塞。

孫策看他發愣,更加惱火,吼道:“這黃毛丫頭有什麼好的讓你中了邪了非要娶!你跟我在一塊兒還不夠好?!”

周瑜還沒有張口千言萬語就一齊湧上來,可他卻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一急之下,鑽心的絞痛從胸口蔓延開來,他皺緊眉頭捂住胸口,費力的喘息間連額際都沁出了冷汗。孫策立刻慌了,忙把周瑜扶住,抱緊他讓他枕在自己肩頭。

“伯符,我隻是忽然想成家而已。不是你不好,隻是男女人倫,我們永遠在人倫以外……即使這樣,我也從不後悔跟你有肌膚之親,可即使我不後悔,也不能跟你在人前攜手並肩,伯符……我隻是想真的有個家而已。”

孫策閉上眼睛,把臉頰貼在周瑜沁涼的額頭上。他沒再說什麼因為他知道這話一點沒錯,策馬持刀劍指天下何其易,生同室死同穴卻何其難。……也許這才是世間最大悲哀事。

遠處不知從哪裏傳來了少女的歌吟,伴著笙簫,夜空中悠揚而微邈,轉朱閣,低綺戶,隨月光與清風穿門而來。孫策側耳傾聽,卻辨別不出是真的響在耳邊還是從記憶深處向他一路飄過來的。

春花態多媚,春鳥意多哀。春風複多情,吹我羅裳開。

朝登涼台上,夕宿蘭池裏。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蓮子。

仰頭看桐樹,桐花特可憐。願天無霜雪,桐子結千年。

淵冰厚三尺,素雪覆千裏。我心如鬆柏,君情複何似?

孫策一動不動愣了良久,忽然從懷裏摸出犀角杯,俯身撈起地上的酒壺倒滿了酒,伸到周瑜臉前說:“來,跟孤合個巹。”

周瑜撐著坐起來,整了整衣冠,瞥見案上婢女為結發準備的五彩絲繩,便給孫策係在頭發上,而後和他一起執杯,很認真地說:“結發共枕席,與君成新婚。歡娛在今夕,恩愛兩不疑。”

他們鄭重舉杯,共飲,對視……就好像是一個真正的婚禮。

建安四年的周瑜尚不滿二十五歲,青春韶秀,眉眼如畫。纖長如修竹,優美如白鶴,白皙皎潔就好像永無雲翳的月亮。世間的美男子雖多,對孫策來說卻隻有這十數年來始終如一的純潔真摯令他迷戀。這純潔真摯的愛情如同在每個夜晚投進夢裏的月光,不管孫策走到哪裏,不管孫策如何落魄,永遠靜靜地從夜空透下來……澄澈,明淨,驅散他的噩夢,照亮他的來路。

孫策為周瑜取下發冠,又一一解開革帶和束帛,分開他的衣襟,推到肩頭任其滑落。周瑜閉上眼睛,燈光下靜默而馴順。婚服一層又一層穿的很複雜,孫策卻有的是耐心,簡直把攢了二十多年的溫柔都拿了出來。他小心翼翼,仿佛在輕輕地催開一朵睡著的花。

最後他望著眼前的身體心裏充滿奇異,就像平生第一次睜開了眼睛。周瑜的肌膚潔白瑩潤,在暗夜裏幽幽地泛著光。黑發倭墮垂下從肩頭直到腰際,如潑灑的濃墨。白與黑之間,還有些其他的顏色。孫策掃過乳'頭和肚臍以及腿間……最後輕輕捧起周瑜的臉。周瑜的眼睛仍舊閉著,眉間輕輕蹙起,燈光在高鼻梁下投下一道陰影,隨著燈火晃動。淡紅色的嘴唇微張著,似乎在等待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