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1 / 2)

甘寧是個自來熟,新到了吳郡沒朋友,一起喝過幾頓酒,很快就粘上了呂蒙,常常不請自來,吃喝聒噪一番才走。呂蒙有點煩他,但呂老夫人說甘寧直爽可親,勸呂蒙要好好結交這個朋友,於是呂蒙隻好把滿臉的不耐煩強壓到肚子裏去。

甘寧是托了周瑜的舉薦才得以晉身,但從那以後就再也沒能進去周瑜府邸的大門。幾次拜訪都不獲見,甘寧滿肚子都是牢騷,呂蒙便勸他大約是周瑜心情不好。

呂蒙覺得這確實說得通,周瑜從曲阿回來後莫名其妙地被孫權冷落起來,雖然沒有收回兵權,但實際上被摒在了核心之外,大半時間隻是在家閑居。甘寧對此不解,問呂蒙吳侯素來倚重周瑜,這冷不丁是玩的哪一出,呂蒙皺緊一副濃眉,也百思不得其解,於是隻好對他搖了搖頭。

小橋臨盆那天,正是仲夏時節,天氣悶熱得厲害,蟬聲和水氣像是凝固在了空氣裏。整整半天的混亂和尖叫之後,產婆滿臉笑容地從內室抱著一團包裹出來,又是一個男孩。

這原本令人期待與欣喜,與周循出生時別無二致,但又不可避免地摻進了一絲苦悶。

自從發覺孫權不再召他一起商討大事之後,周瑜就很識趣地閉門不出。孫權雖然溫和善感,但卻沒有孫策那樣的器量,一旦惱怒起來就不會輕易釋懷。但這件事情說到底也不能怪孫權,魯肅說的沒錯,他現在實在太急躁了,換成五年前的自己,是不可能在那種時候說這那些話的。

他之所以口無遮攔,也許是因為在他眼裏孫權一直都是個幼弟而已,並不會因為稱呼而改變,但他卻忽略了孫權已身為吳侯這件事的意義。或者說,他其實並沒有認真想過孫策死亡的真正意義,孫策帶走的不隻是青春與愛情,也許還有他整個人生的方向。長安,洛陽,荊益,遼東……孫策的死,也許正在帶走一切。意識到這一點令周瑜忽然周身涼徹。他呆坐在血腥味尚未散盡的臥室,看著燈火晃動著映在小橋的睡容上。

“你心裏隻有討逆!”孫權的咆哮聲猶在耳,激起周瑜內心無數難以言喻的況味。

半夜小橋才醒過來,虛弱地轉過身,伸手去輕輕撫摸侍女懷抱中嬰兒皺巴巴的粉色臉頰。

“將軍,他叫什麼名字?”

“胤,周胤。”周瑜輕輕握住她的手。

……予乃胤保,大相東土。但如果我走不了那麼遠,就讓他像我那樣,接著走下去。

“這個名字很好聽。”小橋露出一個很憔悴的微笑,閉上眼睛,又昏睡了過去。

馬蹄踏碎草叢上的流螢的光。

夜露深重,星辰暗淡,一片漆黑。周瑜單騎縱馬出了城門。

孫策的墓離吳郡並不算特別遠。而且這條路他在黑夜裏走過無數次,即使沒有燈火也並不妨礙。

周瑜駕輕就熟地驅馬上了高崗,眺望對麵的巨大的陵墓下的隱約的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