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馬大哥,將近五十歲,原本在石家莊上班,一個國企的正式工。老婆是中學老師,有個女兒在上大學。
誰知道,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不知道擰了哪根筋,看別人做生意掙錢多,就死活不聽勸告,一口氣辭職不幹下海經商。結果把老底兒都賠了。
賠了不要緊,總要東山再起吧。他竟摞挑子不幹了。
這下子急壞了他媳婦兒,好說歹說,馬大哥就是死活不再找工作,做生意吧,又沒本錢。他媳婦兒一氣之下,將他趕出家門,說看見他就煩。他幹脆回到老家茶馨村。
都說失意的人無言見江東父老,馬大哥可不是這樣的:“賠就賠了,天下做買賣虧本的又不是我獨一個。反正女兒也快工作了,媳婦兒一個人的工資供她上學綽綽有餘。”
馬大哥在茶馨村呆了快一個月,整天閑逛,跟原本不認識的人也都混了個臉熟。
馬大哥守著亮坐在地邊上,一口一口地抽煙,一句話不說。
亮也不說話,隻是低頭幹活。
過了一會兒,馬大哥說話了:“亮,聽我的,還是給首富幹活去吧,穩當。自己幹,費心。”
“自在啊。”亮笑了笑。
“光自在,不好掙錢啊。你看我,多自在,沒錢。”馬大哥聳了聳肩膀。
亮笑了笑,沒有出聲,繼續圍柵欄。
馬大哥自討了個沒趣兒,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土,晃晃悠悠走了。
第二天後半夜,氣溫驟降。
大山喊亮起床。
亮一起來就跑到院裏掀開棉被苫著的箱子,看他的小雞。
結果傻眼了。
每隻箱子裏活著的小雞所剩無幾。
亮沙啞著嗓子大聲喊:“媽,媽!”
亮的媽聽著聲音不對頭,急急忙忙跑過來,也驚呆了。
亮的爸也快速趕來,他拎起幾隻死了的小雞,瞧了瞧,說:“凍死的。昨晚上一下子降溫,我們沒給它們多蓋厚被子。這些小東西,這個時候最小氣(嬌氣)了。”
亮雙手捂著臉,渾身癱軟,蹲在地上。
“起來,不是傷心的時候,把活小雞都拎出來,換新箱子,往屋裏搬。”大山發命令了。
亮滿臉焦急地站起來。
亮的媽找箱子去了。
他們在處理死小雞的時候,天大亮了。
他們正忙活的時候,馬大哥來了。
“呦,忙著呢。”馬大哥一手插褲兜。
“嗯,顧不上招待你,看地方坐。”大山瞅了他一眼。
“這是死了這麼多小雞啊。”馬大哥剛要坐,定睛看到這麼多死小雞,嚇得要跳起來。
“不用怕,它們吃不了你。”大山強打精神跟他開玩笑。
“哦,我走了,走了,不打攪你們了。亮,還是聽我昨天跟你說的話,考慮考慮。”馬大哥臨走還不忘提醒亮。
亮抬起頭來看著他苦笑了一下,年輕的臉上滿是無奈,還有一絲不甘心的神氣。
亮推著小車去埋死雞的時候,就聽到人們已經在街上傳開了,亮剛買的新品種小雞死得差不多了。
亮的心一顫,推著小車繼續走。
回到家,亮躺在床上,抱頭痛哭。
大山等了一會兒,走過去拍拍亮的背:“兒子,沒有一帆風順的事情。人就是要輸得起,才能贏得起。兒子哎,回答老爸,你輸得起不?”
“輸得起。”亮哽咽著。
“對嘍,以後就知道要每天聽天氣預報啦。以後可能還會碰見想不到的困難。我們都支持你,不能放棄。”說完,大山走出房門。
亮更細心地照顧活下來的小雞。這時一共隻有不到一百隻了。
可是街上風言風語,傳得厲害,說亮養的雞沒剩幾個了。
有天,亮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不遠處馬大哥在跟一群人繪聲繪色地講著什麼,亮其他的沒聽到,隻聽到中間提到他的名字,當他走過的時候,馬大哥就停止了說話。
亮沒有說話,徑直走開。他更沉默了,隻是一如既往地勤奮幹活。
眼看以前的荒地上已綠草如茵,圍柵欄的木樁子很多竟然活了過來,枝葉茂盛,春天栽種的小果樹苗也都拖著掛滿稀疏頭發的大腦袋在風中起舞。
小雞長大了,個個壯實淘氣。
看它們活潑地散開在草地上尋蟲吃,亮心裏喜滋滋的。
讓他感到一絲憂慮的是,這不到一百隻土雞裏,隻有一半是母雞。
有天他走在路上,被馬大哥喊住了:“亮,等等。”
亮回過頭來,麵無表情地問:“馬大哥,什麼事兒啊。”
“嗯,跟你商量下,我們大家看你挺不容易的,小夥子決心也挺大,就想支持你下。買你三十隻公雞煮肉吃,你出個價吧。”
“對不起,不賣。”亮扭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