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山頂激情(下)
原懸圃縣委王國清書記,一柄鋒利無情的雙刃劍,深深地刺進了這個山區小縣、農業大縣改革開放後的曆史心髒!
在五女峰的日子裏,汪小琴越來越深地體會到這些。
她是快樂的,有時候又心驚肉跳。
沒有人能夠把握王國清的喜怒哀樂。
嗬嗬,作為懸圃縣當時說話算數、獨一無二的一把手,他真的象土皇帝一樣為所欲為,沒有人能夠監督他,更沒人能管著他!
當然了,除非他的惡行引起市委和省委重視,否則,一切等於零。
作為情人,團縣委副書記汪小琴要裝出快樂。
那件事後,汪小琴暗暗難過了許多日子,一直為原先評劇團的那個男演員擔心。可是每天在她的眼中,卻又不得不常常偷偷審視這位老“情人”。這使感情豐富多彩又活潑漂亮的前女演員黯然神傷,自己早就該替那個男演員想到這些,在懸圃縣,他們的命運其實是由不得自己的……
汪小琴後來忽然想起來,從王國清書記認識她那時起,她和那個男演員的背後就開始長起了“尾巴”,無論是上班在劇團、排練、午間休息或下班,還是周日,總有兩個莫名其妙的人跟在後麵……
當時還有點兒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們得罪了社會上的什麼小混混,但後來很快汪小琴就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
到團縣委報到後,王國清就背後警告過她,不讓她跟任何男人好——這一切曾經使汪小琴緊張過,告訴那個男演員不要跟她在一起了,否則……
“否則怎麼樣?”
其實那個叫黃恩的男賞心裏清楚得很,他知道發生在他們身邊的一些變化,可能是因為汪小琴被縣委書記王國清看上了,但是,黃恩的藝術家放蕩不羈的性格發作了,他不允許任何人幹涉他與汪小琴的感情,包括那些公安局的便衣。
那時候,也許他還沒有真正明白,“幹涉”他們的其實正是眼前這位可怕的王國清。
沒有什麼能夠抗拒王國清的意誌。
在那些日子裏,盡管汪小琴與黃恩一樣緊張,但她的精神生活仿佛淋浴在和煦的春風中,排練、藝術、知識、友誼、愛情……人類一切最美好的事物全都湧現到眼前,五光十色,美不勝收,她陶醉在濃鬱的幸福之中!二十四年來,什麼時候曾經這麼幸福過?什麼人曾經給過她如此多的人生快樂?
如果說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顆太陽,她的太陽就是黃恩!
如果說世界上有一個最可愛的人,這個人就是黃恩!
然而……
黃恩被蔣申遠主任打發到鄰縣去了,組織關係工資關係等等都一起帶走了……汪小琴心中陷入了深深的懷念、擔心、寂寞與痛苦之中。她知道,這一切不能讓王國清書記看到,哪怕是一點微小的感覺,都可能加重黃恩的災難。鄰縣縣委書記跟王國清書記是“哥們”,可是,她無法控製和停止自己內心的泣訴……
人為什麼要有愛情?
沒有愛情該少有多少痛苦呀!!
既然有了愛,為什麼又要分離呢?為什麼自己明知愛那個人反而偏偏又忍不住物質尤其是官場的巨大誘惑,一念之差偷偷摸摸當上了縣委書記王國清的情人,非要來當這個“團縣委副書記”呢??
難道自己的身體卻不可以生生死死、永不分離地與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愛一輩子、愛到老、愛到死嗎???
一個人的時候,汪小琴枉費心機地苦苦思索著這些從未有過的想法,想理出一個頭緒來,去解釋發生在她與黃恩之間的愛的哲理……
她希望得到黃恩的消息。
哪怕一點一滴。
然而,越是如此,痛楚越深。
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沒事的時候,王國清書記喜歡帶汪小琴到五女峰下邊的江邊散步,跟她講一些自己的家鄉銀山鎮,那是他印象深刻的地方,也講一些童年少年的故事。
懸圃縣古老的城鎮銀山鎮。
群山環抱,風景秀麗。銀山鎮距懸圃縣城僅70多公裏,座落在湍急的三拉河畔,山穀裏的葡萄園、麥田和果園聞名遐邇。
王國清書記就是在這田園般的環境裏度過他童年的。
然而,他的童年、少年時代,並非充滿了田園般的詩情畫意……
“嗬嗬,知道嗎?小琴……我的童年很苦啊!”
王國清書記常常這樣感歎說。汪小琴正陪著他在浴場上散步。他望著大病初愈後臉色仍很蒼白的女演員,心裏充滿歉意和憐愛。而過去刻骨銘心的歲月又將他不可遏製地帶進了憂傷之中,使他的思緒和談話猶如野馬狂奔,無法收韁。
汪小琴麵無表情地陪他默默前行著,幾個月來她養成了並一直保持著洗耳恭聽的神態,以求平靜地共處,相安無事。
嗬嗬,是滴,團縣委副書記陪同縣委書記,隻能也必須如此!
但無論如何,她心愛的人——黃恩的被“流放”,被“驅逐”出境,在她心中鋸開了一道無法修複的血痕……
“我父親王朝幹的是裁縫和製靴手藝,象解放前的所有工匠一樣,他沒活時就種地,有活時就給人家修鞋做衣服,他喝酒很厲害。”王國清憂傷地頓了一下,仿佛已經逝去很久的往事又象亂麻一樣纏住了他那飽經風霜的心,“我母親鮑玉花同父親一樣也是農民的後代……”
“父親並不愛我和母親,常把我們打得半死。九歲時,我被送到村小學讀書,學了六年後,但沒畢業我又被趕了出來——”
“喂!你在聽嗎?親愛的?”
汪小琴驚醒似的從遠方收回目光,點頭微笑。
“是呀,我在聽呀。嗬嗬!”
“你知道,小琴,”王國清書記這時候已經完全沉浸於自己的心境中,好象他身邊的是他的女兒,又好象是一個可以托付他整個生命的小女妖精一樣,嗬嗬,什麼話都想告訴她:“因為我逃學而且跟一個比我大的小姑娘發生了聯係。那時我十五歲。嘿嘿!”
他再次沉默了。
殘陽如血,滿天殷紅。
浴場旁邊的森林上空則發出很響的林濤聲……
王國清書記輕輕歎了口氣。
汪小琴小心地看看他。自她認識這位既威嚴又可怕的縣委書記以來,這還是第一次聽他發出這種不和諧的聲音。尤其是頭一回聽他這麼憂傷地講他小時候的事情!呃,難怪他有時候那麼反複無常又多疑易怒……
在她的印象和記憶中,他從來都是粗暴、雄渾和孔武有力的,軟弱和悲傷不屬於他。
王國清的聲音在耳畔又緩緩響起:
“……我母親希望我成為一個牧師,為上帝服務。哈哈,你聽明白了吧?小乖乖,是牧師,不是老師啊——我母親從小就信奉外國的基督教而不信佛,你說怪不怪?以她小市民的見解,宗教職務能給我今後一個安穩、有保障的生活,可是我小時候根本就沒有看見過教堂……”
一個隱蔽的身影幾乎覺察不到地在樹叢中閃了一下。但王國清書記還是發現了。
他立刻停止講話和腳步,站在那裏臉色煞白,驚恐地厲聲喊道:
“誰?出來,混蛋!”
王國清書記迅疾抽出一把小手槍(嗬嗬,別奇怪,是手槍,不解釋)。
汪小琴嚇得躲在他身後。
心裏卻想:到底是個縣委書記!可那把小手槍又讓她在瞬間想起他怎麼會有手槍呀??!
虛驚一場!
一名負責保護山頂電視差轉台的武警戰士走出來,立正站到王國清麵前,敬個了禮。
“你是誰?惡棍,姓什麼?是武警戰士?為什麼鬼鬼祟祟藏在樹林裏?”
王國清書記怒不可遏,一連串地問。
忠誠的小武警戰士自豪地回答:
“省武警總隊十九分隊戰士張長樂比向你報告:為使書記同誌免受山裏野獸的侵害,我們受命保衛您的安全。我們是在懸圃縣接受了蔣申遠主任和我們領導電話通知的。”
“你這混蛋!”
王國清書記掏出哨子,吹了起來。
秘書科長向他跑來。
“發生了什麼事,王書記?”
“把這個蠢貨給我帶走!我最後警告你們,無論什麼人,接受誰他媽的狗屁指示,膽敢再跟蹤我和汪書記,我就當場打死他!”
科長黯然肅立,噤若寒蟬。
身後有一個人將那名戰士帶走了。
回到山頂溫泉辦公室,王國清書記怒氣未消,立刻要通了懸圃縣委辦公室。
“我是蔣申遠主任,你誰呀?”
“你這流氓,立即到五女峰來!”
“王書記?哎呀哎呀,我剛聽出來,是讓我現在就過去嗎??”
“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