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秋真想起來,星期天是女兒的生日。
這一天,天氣很冷。
下了一整夜的雨夾雪,早上起來,樹上,屋頂,車上積了薄薄一層白雪。
地上,是被踩碎的雪沫,和著泥,髒汙不堪。
她打著傘走在去往墓園的路上,萬籟俱寂,隻有冷風在耳畔呼呼的吹。
走到女兒的墓碑前,呼出一口熱氣。
她撫摸著墓碑上女兒的笑靨如花的照片,雙眼模糊了。
熱淚蜿蜒臉上,立刻變得濕冷。
她不在意地任眼淚在臉上肆虐,哭到最後,露出一抹釋然的微笑。
“對不起,忘了你五年。這五年來,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呆在這裏,一定很寂寞吧?”她說著,輕輕撫摸著照片上女兒的臉頰,出神地說:“不過現在,媽媽都想起來了。”
她笑了笑,輕輕拂去墓碑上薄薄的雪,“對不起,媽媽又要回美國了。不過我答應你,以後你生日,不管媽媽在哪裏,都會坐飛機來看你。”
說完,她低頭掃了一眼墓碑前的水果和鮮花,神情微愣。
正出神之際,耳邊忽然聽到簌簌雪聲,那是腳步踏在雪上的聲音。
轉頭一瞧,趙承南穿著黑色西裝,套著灰棕色大衣靜靜站在不遠處,默默注視著她。他的手上,還拿著一束菊花。
沉默了很久,祝秋真才平靜說:“你來了?”
趙承南走到她的身邊,不答,蹲在墓碑前,將菊花放在墓碑前,溫柔說:“月月,爸爸又來看你了。”
祝秋真的心裏忽然湧起一股無法遏製的悲傷。
月月生前,有多渴望趙承南的愛,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可是直到她死,都沒有得到。
現在趙承南惺惺作態,又有什麼用呢?
“你走的這五年,每到月月生日,我都要到這裏來看看她。過去,我真的忽視你們母女太多。我知道有些話現在說已經太晚了。但如果我不說,不做的話,我會永遠活在自責裏。”說著,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票,輕柔說:“這是迪士尼的票,我想你一定很想去看,對不對?爸爸對這些不太了解,如果你有喜歡的東西,可以托夢告訴爸爸。”
“夠了!”
終於,祝秋真出聲打斷了他。
她不受控製地紅了眼眶,控訴他:“趙承南,你能不能不要再裝模作樣了?”
“秋真……”趙承南起身握住她的肩膀,“這五年,我無時無刻不在後悔。如果我當初能夠聽到你的聲音,或者我能夠及時醒悟,對你們好一點。現在我就不會這麼難過……”連悲傷也是克製的,唯有顫抖的手指,才能泄露一絲真情。
“是啊!你後悔!”祝秋真一巴掌揮開他的手,嗤笑看了他一眼,“你總是這麼自私。你是真的因為愛月月而感到後悔嗎?不!你一點都不愛她。不然為什麼八年前,你對她不聞不問?等她死了,你再來巴巴的表演父愛。你並不是真的為了她的死感到後悔!你隻想讓自己好過一點!從一開始到現在,你一直沒有變過!”
趙承南靜靜等她發泄完,才苦笑著說:“或許你說得對,我不是一個好父親,更不是一個好丈夫。我是一個自私自利的混蛋。”
祝秋真冷冷看著他:“既然你知道,就不要再演戲了。”說著,她越過他,就要離開。
“我會回美國,以後就真的和你毫不相幹了。”離他一步之遙時,祝秋真輕聲說,“不管如何,我們都要向前看。希望趙先生能夠吸取教訓,不要再傷害愛你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