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水樓坐北朝南,進門便是滿目的西子江綠水悠悠,和對麵群山迤邐多情。大廳豎著美人勸酒的畫屏,畫屏上垂著薄紗,透著猶抱琵琶半遮麵的風情。屏障圍著圓桌,一圈的圓桌又圍著中央半人高的方形台子,占了大廳的大半。對門的正是臨江的欄杆,欄杆上垂著半紅的薄紗,或前或後地搭在欄杆上憑著江風搖蕩。有俊秀書生拿著扇子挑了薄紗在眺望,眸子裏含情的美人倚靠著,湊著耳邊說著什麼。這便又是一水樓一景。
一水樓大廳北是臨江的欄杆,南是樓裏的大門。而這兩側便是通往樓上的朱紅階梯。這季子墨便從這東邊的梯子上下來。
‘若說這樓裏誰最美,自是那愛唱曲兒的清官秋晚寒,可惜的是為人太寡淡無味爾,若說這不寡淡無味,又最具風情的,自是那白衣的慕白,一水樓的花魁,這花魁可真真的當之無愧啊。’靠近樓梯的一桌人裏,綠衣的男子懷摟著美人,對一同來的人說著這麼番話。
‘王兄說的極是,來來來,喝。’另一個男子喝的麵紅耳赤,醉醺醺地持酒敬著綠衣的男子。
‘嗬嗬。’美人淺笑殷殷地勸酒,身子柔若無骨。
季子墨甩袖路過了幾人,抬頭見對麵樓上的包廂隔著欄杆的秋晚寒依依呀呀唱著他不懂得東西,隻知道那姿態十二分的曼妙迷人。
忽而想起了慕白跟他說起過的一句話:這樓裏最想走得人就是那秋晚寒,你說我不願離開這一水樓,你可知,這樓裏最不願離開的,亦是那秋晚寒。很多事在乎自己而不在乎旁人,無人逼迫我們不得離開,很多事你不懂,我亦不懂。
季子墨移開了目光,相較於秋晚寒,他還是喜歡他得白哥哥,這事亦是說不清的。隻在乎感覺爾。
很多人說他不思進取,隻知道玩樂,父母雖依然寵著他,卻也時時跟他說不要隻顧著玩樂。他得白哥哥不一樣,白哥哥會跟他說,誰說小子墨不思進取,其實最聰明的便是小子墨,最笨的便是子墨的哥哥子染。他便問,為何。慕白便又問他,你覺得是你活著比較快樂,還是你哥哥活的比較快樂。然後他便懂了,哥哥肩上扛著整個季家,和世人的眼睛。而他什麼都不需要抗。他是聰明的。他亦是幸運的,因為他可以隨時躺在慕白的懷裏,而哥哥卻不行,他不能常來,他要顧及著季家乃至整個江南的眼睛。
子墨從小便記得一句話,他得幸福,是他哥哥換來的,次子並不是逃避責任的借口,他如今的一切,是他哥哥加倍努力換來的。
‘這不是季小少嘛,我說你怎麼舍得從慕白房裏出來嘿。’對麵迎來幾個年輕男子,個頂個的油頭粉麵加油嘴滑舌輕浮的不行。季子墨嘬起小嘴‘怎地,爺想出來看看美人也礙著你們這群王八羔子了?’
說話的男子苦笑了下,他這可真是自找憋屈了。另個男子便道‘哪能啊季小少,你又不是不知道這百裏江流說話混,幹嘛跟他一般見教,平白損了自己的誌氣不是。’說完這手便伸了過去攬著季小少的肩膀,邊招呼著眾人道‘走走走,我包了離台子最近的又挨著江邊的位置,待會子看美人,看能不能幫季小少也找個美人消遣。’邊說邊大笑,眾人便勾肩搭背地往那位置而去,沿路碰上的人多以有辱斯文的目光看他們,季小少不介意,眾人皆是習慣的,便都灑脫而往。